麻雀落入竹林中的空地,小心翼翼地看向周圍,見沒有動靜之後,便一跳一跳地接近散落地上的米粒。

一粒,向前,再吃一粒,再向前。

麻雀抬起頭,看了看眼前用木棍支起的筐子,見筐子一動不動,就鑽了進去,盡情地享受裡面更多的米粒。

繩子驟然拉走,木棍被帶飛,筐子瞬間罩了下來,受驚的麻雀在筐子裡焦急地跳動,可瘦弱的身軀,無法撞開已成的牢。

竹林中走來一個年輕的中年人,手中握著繩索,沉聲說:「捉麻雀,需要悄無聲息,讓它知道沒有任何危險,它才可能進入陷阱。」

一個頭發半白,年過五旬的老者手持棋盤走了過來,看著籮筐不時顫動,提醒道:「你把一條真龍比作麻雀,本身就是犯了致命的錯。事情還沒結束,那個人遠比你想的要聰明。」

中年人掀起筐中一角,探手進入,抓麻雀在手:「聰明人也會犯錯誤,太祖不聰明?可他留下了多少問題?劉基不聰明?他可曾善終!這世上不缺聰明人,缺的是從一而終,從未犯過錯的人。朱允炆是不錯,可他犯了不該犯的錯誤。」

「你是說,田產那件事?」

老者問。

中年人肅然:「沒錯!田產兼併,關係大族、士紳切身利益。太祖知曉這些問題所在,也清楚大族士紳威脅,他老人家如何做的,是強硬遷移,是借興大案而誅殺!太祖從來不敢對整個田產兼併動手!為何?」

「因為這關係著大明的統治,關係著所有權勢之人的利益!朱允炆這一次,將官員,士紳,商人,全都推到了對立面。他已經犯了錯,一個不容出現的錯!」

老者有些憂慮:「即使如此,也沒有人能撼動他。京軍臣服他,天下衛所臣服他,只靠著一些士紳官員抱怨是沒有任何用處的。朱高煦曾經用過這一招,被朱胖子發現了。你若想故技重施,就不怕重蹈覆轍?」

中年人自信地說:「朱高煦失敗,是因為他不懂得,作為野心家,始終都不能讓別人看出自己的野心,而應該去找另一個有野心的人站在明面。操控玩偶,掌握棋局,這才是真正的翻雲覆雨、帝王之術!」

老者微微點頭。

此時,一個侍女走了過來,行禮後,稟告:「周密使傳來訊息,安全域性劉長閣、龐煥、薛夏、雄武成等五百餘精銳,已受調令離開京師,朝東海水師而去。」

「哦?」

老者有些欣喜:「如此說來,楊五山落網,那個古今被抓,讓朱允炆相信一切都結束了?」

中年人哈哈大笑:「種種證據擺在他面前,容不得不相信!」

老者沉思,拿起一枚棋子,看著空白的棋盤:「會不會是朱允炆故意露出破綻,外鬆內緊?」

中年人自信地說:「絕無可能,劉長閣、龐煥等人是他的左膀右臂,安全域性最精銳的力量,跟他身邊十多年,他一口氣全都派出去,說明他已經相信京師再無遺漏,也說明朝鮮、日本三島需要情報網,需要得力之人盯著水師將領。何況,周密使送來的訊息,錯不了。」

啪!

棋子落下,老者凝重地說:「等吧,等劉長閣、龐煥等人當真去了日本三島或朝鮮,那就是我們絕好的機會。朱棣不在京師,楊榮也離開了,安全域性精銳走了,這恐怕是多年來,朱允炆最虛弱的時刻。天下大局已變,是時候做最後的安排了。」

中年人凝重地點頭:「確實是時候了,若錯過這次機會,我們再無希望。」

「人生如棋!」

「落子無悔。」

中年人看向侍女:「告訴周密使,棋落天元。」

侍女應下,轉身而去。

年人拿起白棋子,坐了下來,對眼前的老者說:「安全域性的人去過休寧,你的身份已經暴露了。」

老者淡然一笑:「那又如何?在他們找到我之前,建文皇帝將會麻煩纏身。」

這一日下午,蒸汽機船靠岸龍江碼頭。

朝鮮使臣偰長壽帶隊匆匆入城,求見建文皇帝。

禮部官員推說已是下朝,皇上已經休息,明日再見,但偰長壽清楚,時間就是人命,就是朝鮮國運,耽誤不得,在黃昏之時,帶人跑到了午門之外,跪地請求大明天子接見。

朱允炆看著原州一日失守、驪州半日失守的情報,對鐵鉉、徐輝祖、李堅等人說:「朕還以為他們能堅守個三五日,延滯下倭軍,為漢城作戰打下基礎,不成想還是如此不堪!算時間,倭軍主力應該都在朝著漢城集結吧,此時也應該差不多圍住了吧?」

李堅凝重地說:「不得不承認,這群倭人是有些手段。沒有充足的後勤,那就只能破釜沉舟,一路打過去,直至打出後勤來,就如一群餓狼,不得不拼死覓食。」

鐵鉉低頭看著文書:「從目前來看,倭軍戰力與戰鬥意志確實超出朝鮮良多,但其作戰方式依舊是近戰格鬥,就連所用的弓,殺傷距離也較短,對張輔的大軍構不成太大威脅。只是,漢城能不能守住,完全看有沒有拼死的決心啊。」

徐輝祖不動如山:「朝鮮戰局如何,就看李芳遠的決心了。我們所能做的,就是做好參與作戰的準備。皇上,使臣偰長壽跪在午門外,不見的話是不是不合適?」

「讓他來吧。」

朱允炆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