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桂堅持。

朱允炆呵呵笑了笑,目光中有些寒意:“洪武時期,《皇明祖訓》有用。可至朕主朝廷,這《皇明祖訓》還有用嗎?周王害民,齊王謀逆,誰又將《皇明祖訓》放在眼裡過?諸位叔叔捫心自問,這些年來所作所為,問心無愧,一心為民為國的,又有幾多?”

“在沒有削藩時,有皇叔在地方,儼若君王,用百姓如奴隸,殺百姓如屠狗,盤削百姓如割草芥,霸凌百姓任其死於冰雪。這些事,有些太祖處理了,有些事擱置至如今,朕沒發作,不意味著朕不知情。若真有心尊《皇明祖訓》,又怎會出現如此之事?”

諸位藩王不敢言,這些事除了死去的親王、晉王、魯王、齊王等幹過,活著的誰還幹過真不好說。當然,作為藩王,身份高貴,有權有兵,動作出格點也是正常的事。

但看朱允炆的意思,這是想借舊賬來推翻《皇明祖訓》啊,得,反正你是皇帝,朱元璋也沒辦法爬出來教訓你,在座的也扭不過你的胳膊和小腿,你說啥就是啥吧……

面對朱允炆“一視同仁”的政策,朱椿多少有些不適應,皇室宗親都沒特權了,那還算啥皇室宗親?可眼前的《荀子》似乎正在代替朱允炆發言:

法治!

可荀子還講禮呢,他不是韓非子,你得給藩王們留點面子啊。

朱允炆翻看《荀子》,讀道:“古者禹湯本義務信而天下大治,桀紂棄義倍信而天下大亂。故為人上者,必將慎禮義、務忠信然後可,此君人者之大本也。大本堂,便是這慎禮義、務忠信之堂,諸位皇叔,朕之心願,在國之大治,吾民小康,盛世太平!故此,朕需要諸位皇叔配合朕,而不是處處掣肘,不是損害大明子民!”

沒有人敢說話,只能低著頭受教。

朱允炆長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句容的事你們也都知道了,郭家該殺的,朕殺了,該留的,朕一個都沒動。哪怕是駱家,朕也沒有手軟。他們不過是淑妃,後宮之外戚,就已是如此放肆,這不由朕不多問一句,諸位皇叔主持各項礦場,可也有如此之事?代王,你家煤礦最多,可有如此之事?”

朱桂連忙起身,想了想不合適,又跪了下來,惶恐地說:“臣絕沒有販買人口,更沒有囚禁百姓,用百姓如奴隸。”

朱允炆看著朱桂,一針見血地問:“那礦場可死過人?”

朱桂無奈,又不敢否認,只好說:“這——皇上,開礦難免會有些意外,即便是出了事故,臣也給足了撫卹……”

啪!

朱允炆一拍桌案,厲聲說:“撫卹?撫卹能換來人命嗎?你難道不知道,一個男人死了,一個家就碎了?換個角度來想,若是換作你,你願意用命來換撫卹嗎?”

朱桂有些傻眼,自己可是皇室宗親,怎麼可能拿命換撫卹?那些草民不就是幹這種髒活累活的,死了給他們撫卹,不就結了,至於如此拍桌子嚇唬人嗎?

“皇上,作為皇室宗親……”

“閉嘴!”

朱允炆發怒了,起身喊道:“皇室宗親是高貴,但你也莫要忘記了,太祖本是淮右布衣!你是一個布衣的兒子!你現在看不起草民,就是看不起你爹!”

朱桂臉色蒼白,這個就有點打擊人了,把老爹搬出來,也不待這樣搬的。

“皇上,還請息怒。”

眾藩王見朱允炆氣急,連忙安慰。

朱允炆看著朱桂,嚴肅地說:“朕將鐵礦,鋁礦,鉛礦……石油交給你們來負責,是想要留一個安身立命的基業,給子孫後代一個保障。可你們要記住了,大明的基業不止是你們的,也不止是你們子孫的,更是大明子民的。朝廷正在嚴查礦產,這將是《皇明祖訓》最後一次庇佑你們,誰用了這次機會,日後再犯,就去刑部領罰吧!”

“臣謝恩!”

朱桂鬆了一口氣。

只要這一次不掉腦袋,那就好說。日後改改就是了,頂多加點支護,少死一些人,即使是死了,也先報給官府,而不是私底下處理。

這一日,朱允炆沒有再議論礦場,也沒有議論國事,只是陪著諸位藩王讀書,直至下午時分,朱允炆才合攏了書,平和中送走了一眾藩王。

劉長閣急匆匆走了進來,神色不定地交給了朱允炆一封急報:“陽江出事了。”

朱允炆很是平靜,接過文書仔細看了看,眉頭微皺,旋即對內侍下令:“召解縉、鬱新、鐵鉉、梅殷與陳揮至武英殿。”

劉長閣目光中透著傷感,隨著朱允炆走出大本堂。

朱允炆讓內侍留在後面,與劉長閣走在最前面,見劉長閣悲傷,開口道:“他們都是大明的英雄與功臣,你會在不久的將來知道,他們用自己的命給大明換來了什麼。”

劉長閣心頭有些壓抑,低聲喃出:“他們都是響噹噹的漢子,為守護大明戰死,是他們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