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起身,咬牙說:“郭家在給錢,一條命一百貫,不讓我們鬧事,縣衙的官差找來幾次了,甚至還下了命令,說再敢出去鬧事,就把我們趕出句容。可憐我家男人就這樣走了,留下我們孤兒寡母被人欺負!”

“一百貫一條人命?這個價碼可不低啊,郭家竟是如此有錢,你收下錢了?”

朱允炆深吸了一口氣。

不得不說,郭家的手筆確實大的驚人,要知道洪武年間,一條軍士的命,運氣好,八貫錢,運氣不好,兩三貫。即便是朱允炆革新軍制,軍士陣亡撫卹提升了不少,但也不是一口氣拿出一百貫的。在民間,一百貫確實足夠買一條命了,男人死了,這些錢也足夠婦人將孩子養育成人。

但是,錢買不來人命,也無法等同於人命!

婦人搖了搖頭,咬牙切齒地說:“我不要他們的骯髒錢,我要告狀!”

“告狀?找縣衙?”

朱允炆皺眉。

婦人深深看著朱允炆:“你不是句容人吧?”

“從哪裡看出來的?”

“句容人誰不知道縣衙和郭家、駱家穿一條褲子!告狀去找他們,能有什麼結果?我要去京師告狀!”

婦人毅然決然,下定了決心。

朱允炆嘆了一口氣,說:“不妨再等一等吧,去了京師,一時半會你也見不著皇上。”

婦人頓時怒了:“誰找那作惡多端的皇上?若不是他,我家男人會死嗎?石灰石礦吃了我家男人,他也是幫兇!”

朱允炆無法反駁,那些礦人的死,確實與自己有關,嘆了一口氣,問:“那你打算去京師找誰?”

婦人仰頭看天:“我聽說,這普天之下,敢與皇親國戚作對的,只有兩個人,一個叫宋正臣,一個叫周志新。我打聽過了,宋正臣在外地,周志新在京師,我打算找他告狀,他一定會幫我的。”

朱允炆點了點頭,看來這兩人在民間有著不小的名望。

宋正臣不必多說,一個從青州府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傢伙,面對齊王不屈不撓,堅持鬥爭,這幾年一直在外面歷練,為人正派,作風清廉,一手幹掉了不少地方官吏,前不久還彈劾了在山東的耿炳文,說耿炳文擅自調動衛所之兵,有謀逆之心,嚇得耿炳文接連上了三封奏疏解釋,一口咬定只調動了九十九個人,絕對沒過百,不需要上報。

估計用不了多久,耿炳文就會送來第四封奏疏,還會捎帶一封致仕書吧。

周志新更是膽子大的出奇,內閣,國公,抓一個彈劾一個,冷麵寒鐵的外號不是白得的,百姓喜歡這種人啊。

朱允炆想了想,大明是需要幾個未必姓包的“青天”,這兩個人不錯,可以讓他們的影響變得更大一點,派他們多跑跑地方,說不定可以挖出不少案子,也不至於出現句容礦場積壓多年的問題。

僅僅是宋正臣與周志新這兩個人,是不是太少了,朝廷中清廉的人並不再少數,只不過,不怕得罪人,敢於鬥爭,還有辦事能力的,真不多,像是海瑞一根筋,世界黑白兩色的傢伙,更少啊……

“你要找冷麵寒鐵周志新啊,那不需要去京師了。”

朱允炆也站了起來。

“為何?”

婦人拉著孩子後退了一步。

朱允炆一側身,指了指楊士奇,對婦人說:“那,他就是周志新,京師來的。”

“他?”

婦人打量著楊士奇。

楊士奇差點被口水噎死,鬱悶地看著朱允炆,我堂堂楊士奇,禮部尚書,讓我冒充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