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木兒看著遠處的山巒,陷入了沉思。

自錫瓦斯而來,帖木兒放棄了速度優勢,選擇了穩中求進的戰略,為的就是吸引巴耶塞特主動出來作戰,可自己低估了巴耶塞特的耐心,他如同一匹惡狼,潛伏在了森林之中。

米蘭沙派遣出去的斥候已經打探清楚,巴耶塞特將部隊佈置在了卡拉巴亞山、卡特里特皮山之間的山林中,這種佈置對於削弱帖木兒的騎兵是有極大好處的,但有個漏洞。

漏洞不大,但要命。

巴耶塞特一定不是個善於釣魚的人,因為他沒有放魚餌,何況帖木兒也不是一條魚。眼看著巴耶塞特山林設防,重重佈陣,帖木兒並不打算一頭扎進去。

帖木兒的軍隊以騎兵為主,除此之外,還帶了一支秘密軍隊,無論如何都必須在平原地帶與巴耶塞特決戰,這是保障軍士最大限度戰鬥力的關鍵。

“拔營吧。”

帖木兒下達了軍令。

騎在戰馬上,帖木兒看向一旁的米爾扎·穆罕穆德,穆罕穆德是自己最器重的孫子,別看此時他才二十七歲,但已經領兵作戰十二年之久。

在遠征金帳汗國時,年僅十五歲的馬黑麻就帶著先鋒開路,之後伊朗波斯、征討俄羅斯草原皆有大功。捷列克河戰役中,穆罕穆德更是親率騎兵,對脫脫迷失的左翼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為該戰役的大勝打下了基礎。

帖木兒很器重穆罕穆德,要不然也不會將最為精銳的中軍交給穆罕穆德掌管。

戰爭是死人的,帖木兒征戰多年,失去的軍士不再少數,其中便包括自己的兒子,像是長子賈漢吉爾,次子烏馬爾·沙伊赫都死了。三兒子米蘭沙腦袋受過傷,他難以控制的脾氣就是證明,至於四兒子沙哈魯,他倒是一個不錯的接班人,但此人太過仁厚,謙虛的如同一隻弱小的雛鳥,未來帝國交給他怕是他的災難。

怎麼辦,兒子裡面已經找不出繼承人了,只能隔代選擇,最合適的人就兩個,一個是孫子穆罕穆德,另一個還是孫子,穆罕穆德的兄長蘇丹。

接班人的問題,以後再說吧,眼下最重要的是打敗巴耶塞特,這個強有力的敵人。

穆罕穆德看著爺爺臉上憧憬著戰爭,不由喊了一聲,然後說:“聽聞巴耶塞特只帶了八萬餘人,但在整合周圍兵力之後,已達到了十萬人。十萬,他多少有些小看大汗了。”

帖木兒目光微微一寒,沉聲:“他應該準備好迎接不詳的下場了。”

自己可是帶了十四萬大軍,而對方只有十萬,僅僅是兵力一項,巴耶塞特就已經落在下風。如此規模的決戰,多四萬人,如同多了一支軍隊,完全可以在最關鍵的時候要了他的命。

穆罕穆德平和地說:“聽聞斯特凡也來了。”

帖木兒哈哈大笑:“一個可怕的失敗者,值得我們留意。”

斯特凡是一個失敗者,他是塞爾維亞的貴族,手中握著一直極為精銳的黑色重騎兵,但面對閃電巴耶塞特,他失敗了,姐姐也被巴耶塞特掠至後宮,自己不得不低頭為巴耶塞特效命。

但輸給巴耶塞特,並不意味著斯特凡是一個無能的人,恰恰相反,他是一個勇猛的將士,多次為巴耶塞特衝鋒陷陣,證明自己的英武與忠誠,尤其是在尼可堡之戰時,斯特凡親自帶重騎兵鑿穿了匈牙利的中軍,斬斷了十字軍的大旗,威名赫赫。

“巴耶塞特畢竟帶來了他的全部精銳,西帕西重騎兵戰鬥力可不弱,他們一定會將精銳放在中軍中,到時候你可要多小心。”

帖木兒提醒道。

穆罕穆德凝重地點了點頭,戰場上沒有狂傲的位置。

沙哈魯驅馬而來,對帖木兒喊道:“我們得到訊息,巴耶塞特軍隊中有大量的安納托利亞騎兵。”

“安納托利亞?”

帖木兒愣了下,旋即大笑起來,還真的是天助我也。

安納托利亞的部隊主要是韃靼人,原本居住在哥薩克,但帖木兒在征戰中,將這群人趕到了西面,同時“收留”了他們的君主。

這些人到了小亞細亞地區,剛剛有了安頓的生活,結果,巴耶塞特出兵了,毀滅了他們的一切。他們自然也就臣服在了巴耶塞特手下。

巴耶塞特大概是想利用安納托利亞人對帖木兒的仇恨,將其組成軍隊,放在了軍隊的右翼,合計一萬八千騎兵。

這是一個缺心眼的決定,一個巨大的漏洞。

安納托利亞是韃靼人,韃靼是蒙古人,蒙古人是曾經統治這片土地的主人,作為主人的人,怎麼能臣服於一個卑微的水手出身的君主?

丟不起那個人啊!

考慮到這一點,帖木兒親自寫了一封信,命人秘密聯略安納托利亞騎兵,並承諾只要他們臨陣反戈,就幫助他們復國,安頓在大草原上過和平的日子。

玩間諜,帖木兒十分熟稔,這一招已經被他用了三十年。

就在巴耶塞特謹慎地等待帖木兒進攻的時候,帖木兒已經採取了極為大膽與冒險的軍事行動——轉移。

帖木兒率領十四萬大軍,憑藉著三十年打造的鐵軍與鐵的紀律,安靜地離開了阿拉克西斯河,然後經過亞美尼亞、安納托利亞的鄉野之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