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顧炎武甚至直言:愚以為八股之害,甚於焚書。

在他看來,秦始皇不過是燒了幾本書,但八股文,卻害了所有的學問,即所謂的“八股盛而《六經》微,十八房興而二十一史廢”。

當然,八股文若只是垃圾,也沒人會一直用了,畢竟朝廷也不是垃圾場。

在後世吳敬梓的《儒林外史》中寫道:八股文章若做的好,隨你做甚麼東西——要詩就詩,要賦就賦,都是一鞭一條痕,一摑一掌血。

由此可見,八股文是詩賦的一種基礎文體。

理性地說道,八股文是存在著問題的,但直接將它與愚民、蠢民掛鉤,是不合適的。

設定八股文,本就是為了全面考察士子對經義的掌握程度,以及對文辭的提煉能力,在那個時代,未必是最好的一種方式,但確實是貼合當時時代的一種文體。

說八股文桎梏思想,也不完全對,只能說有些人讀書讀傻了,把文章的格式,當做了文章的思想,格式有框架,所以就把自己的思想也框住了。

那沒辦法,是你把自己套進去的。

明清多少厲害人物不是透過八股文考出來的?

解縉、楊榮、楊博、王守仁、于謙、王夫之、顧炎武、黃宗羲、曾國藩、李鴻章、張之洞等等,

誰不是經過八股文出來的?

他們沒有愚蠢,也沒有被桎梏,因為他們清楚,八股文是有格式的,但思想是沒有格式的。

很多人在八股文中,有意無意地插入了自己的觀點,寫出了精彩的文章。

如王守仁的八股文:

彼之所為者,惟以:

理欲無並立之機,而致命遂志以安天下之貞者,雖至死而靡憾。

心跡無兩全之勢,而捐軀赴難以善天下之道者,雖滅身而無悔。

讀之令人驚歎。

第一場考完之後,便是第二場考試:試論一道,三百字以上,判語五條,詔浩表內科一道。

之後是第三場,試經史策五道,未能者許減其二,俱三百字以上。

在科考的考場上,有著相對的公平。

不管你是內閣大臣的兒子,還是平民百姓的兒子,無論你家財萬貫,還是一貧如洗,只要你來到這裡,那大家就在一個水平線上。

高下優劣,皆看文章。

楊士奇行走在貢院之中,時不時停下腳步,看看舉人所答之作,或點頭,或搖頭,然後走開繼續巡視。

夜晚來臨時,號房中點起了蠟燭。

在刷刷的筆端,在蜷縮的身體,在對星空凝望的沉默,在低頭的呢喃,在一個個孤獨而搖晃的燈火之下,是懷揣著報國之志的舉子。

武英殿中,朱允炆將奏摺處理完畢,吩咐雙喜呈送通政司,然後起身走出了武英殿,對劉長閣詢問道:“貢院那邊可還順利?”

劉長閣回道:“稟皇上,一切順利。”

朱允炆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四書》義中有一題,為解縉所出,名為一匡天下,呵呵,你可知何意?”

劉長閣慚愧地搖了搖頭,道:“皇上,臣雖識一些文字,但終歸沒什麼學問,不知其意。”

朱允炆揹負雙手,看著遠方,輕輕說道:“一匡天下出自《論語·憲問》,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民到於今受其賜。”

“孔子認為,管仲雖然先輔佐子糾、後輔佐齊桓公,行為有失,但以其功勞來論,天下受用,便是最大的仁。劉長閣,你的仁,還在朕這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