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用期三個月,阿玖打騷擾電話,發傳單,走門串戶推銷,一事無成。每月五單的績效考核及格線,三個月他離成功一共差十五單,意味著顆粒無收。

經過賭咒發誓,單位勉為其難,又給他延長一個月試用期。阿玖感恩戴德,倉皇下班,幸虧劉菁菁轉的錢他省吃儉用,基本沒怎麼花。惆悵的阿玖打算找鬼哥訴苦,鬼哥夜班沒結束,只好獨自覓食。

租的屋子就在學校旁的窄街,他摸摸肚子,突然想起大學裡常去的燒烤攤。

現在想想,自從上次因為林雨雨的事與糰子發生矛盾後,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再去過那家用木板車撐起的燒烤攤。

每當路過那兒的街道,劉玖都會站在十字路口,遙遠的望著那,然後刻意的繞過,其實畢業這麼多天,他也不是沒有打算去那兒,內心生出的愧疚感無法讓他直視那個可愛的糰子,不知道如今的老太和糰子過的還好不好,想到這,眼角又開始不爭氣的溼潤,他不明白,感性的他,那天是怎麼對著糰子說出那樣無情的話。

劉玖順著記憶,這條路他再熟悉不過了,雖然將近兩年沒有來了,但他始終不會忘記林雨雯站在街口面鋪,一個髒兮兮的女孩拉著她的衣角,然後笑嘻嘻的回頭望著自己,嘴裡喊著一口一個“爸爸”。

他站在十字路口,大致的掃視,如果路邊沒有攤位,那估計是城管即將來臨,他試拐進小巷子裡,那兒是老太和糰子的秘密基地,也是她們賴以生存的家。

心生愧疚的他遠遠望去,劉玖沒敢好意思靠近,為了躲避目光,他選在一個漆黑麻黑的垃圾桶旁,自以為天衣無縫的他蹲在垃圾桶旁邊注視著一切。

老太的孫女放學,用推車旁的塑膠板凳寫作業。

糰子的面貌還是如同小孩一般稚嫩,這兩年裡她的容貌並沒有發生改變,在黃昏色的燈下,人群中很容易一眼認出,反觀是老太,她個兒不高,頭上全是白髮,牙齒也層次不齊,一雙大的眼睛已經深深地陷進去,那一雙粗糙的手爬滿了一條條蚯蚓似的血管,可以看得出比起以前她的行動甚是少許緩慢些。

還是原來那唯一一盞應急燈掛在孫女頭頂,老太戴著厚眼鏡,臉正貼著肉串細細撒孜然。

他想起那時和林雨雨最後一次對坐的場景,也就是那天在漫天飛雪裡送走自己最後的愛情。

劉玖說:“上份最好的!”

老太說:“真煩,等等。”

她牙齒漏風,直接把孜然粉吹到炭火上,騰地躥出火苗,彷彿表演魔術。

阿玖早就習慣,然而老太面前的林雨雨第一次來,倒吸冷氣:“婆婆你別靠那麼近好吧,讓不讓人吃?”

糰子停住筆,和老太一起鄙視地看著顧客,開玩笑,不靠這麼近如何能看到肉焦不焦,如何能判斷辣椒夠不夠?顯而易見,這人沒吃過南方老太的燒烤,精細到奈米級別,現在進行的就是老花鏡微距操作,愛吃吃,不吃滾。

老太對林雨雨的抱怨充耳不聞,怕了吧,這就是長者氣質,再囉唆老太就會中風,在場顧客一個都別想跑掉,阿玖就是見證人,到時候28分錢。

林雨雨心存擔憂,扭頭問阿玖:“你經常吃?”

而糰子不愧是無知的小孩,這樣的場面依舊不知好歹搶答:“他才不吃,他嫌燒烤太貴,每次只點一份炒飯,還不加蛋!”

再後來,站在牆角垃圾桶旁邊的劉玖也記得不太清,鬼哥告訴劉玖,認為這種事記不清反倒是好,有些事情記得太清反而是一種心理負擔。

劉玖不同意他的說法,鄉下的老人,在家裡一坐就是一整天,如果晚上沒有客人來,他們甚至可以連燈都不開的,坐在床頭或者木板凳上,想著事,一想便是一天,劉玖不明白,他們是想起來了在思考,還是想不起來拼了命的去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