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巴掌印烙在阿玖的右臉上,伴隨而來的才是響聲。

歡呼雀躍彷彿就在剛才,鴉雀無聲猶如現在。

鳴蟬聲,楓葉聲,聽的清晰。

左耳無聲,右耳有聲。

一瞬間的,靠近巴掌印的那隻眼睛紅腫著起來,一連串淚水從她悲傷的臉上無聲地流下來,沒有一點兒的哭聲,只任憑眼淚不停地往下流。

他哭著,微笑著。

他不再敢發聲,眼前,沿海的沙,聚集在岸。

幻想看見海天共藍,幻想聽到波濤澎湃,幻想感受海風拂面。

將自己埋入其中,盡力壓制不能自抑的情感。

“你給我站著,這堂課,你給我站著上。大家看,就是這種人,頂撞老師,有悖倫理,誰也不準和他玩,對這種人只有一個辦法,大便也要離他三尺遠。”

同學們鬨堂大笑,阿玖捂住巴掌印那邊,偷偷瞄著,看見了大家笑得特別開心。

這節課過得很快,快到眼角的眼淚還沒有乾枯,它就匆匆的下課,甚至比朱自清的‘匆匆’還要來得快。

放學路上,阿玖剛出校門,被人一推,摔進花壇,狗尾巴草劃破了左臉。

紅腫的眼睛看不清推自己的人,他一手捂住貼著巴掌印記的右臉,一手捂住剛被劃破的左臉。

一個人影擋住了原本的前方,阿玖嘗試往右,他跟著往右,又接著嘗試左邊,他又緊跟著往左。

陸陸續續人群圍成一片,那個穿著燕尾服的人影從他們中擠出,他們一塊指著阿玖大喊:“大便也要離他三尺遠!”

站在原地的阿玖,恍恍惚惚的聽見,他的右耳還在鳴笛,全憑左耳那絲不起眼的空隙。

都說,左耳靠近心臟,是講給心臟聽的,那為什麼不自言自語,自己講給自己聽呢。

他可以試圖逃離現場,表現的毫不在乎,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可是阿玖吐出的口水都帶著血沫,在他們更加大聲的鬨笑聲,呼著一口,吸著一口,甚至能夠聞到腐爛的臭味。

因為他的袖子上真的有些一坨狗屎,他不知道這是來自哪裡,他也來不及多想。

於是,他笑著,哭泣著。

大家看他沒有感到羞恥,還冷不丁冷不丁的笑著,變本加厲,

“你是沒人要的破小孩。”

“你媽媽不要你了。”

阿玖看不清他們的嘴臉,開始掙扎,開始反駁,開始狡辯,“不是這樣的”,眼角的淚水遲遲沒有下來,他告訴自己不能哭,要笑,又想起記事本第四頁的最後一格

“你要學會笑!”

咧著嘴,衝著他們笑一笑,失敗了。

小孩子奮力掩蓋自己的悲傷,可悲傷逆流成河,失敗了。

一路哭著跑回寢室,沾著狗屎的手反覆擦著眼淚,他哭了,失敗了。

媽媽說我喜歡笑,我一度以為我是真的喜歡笑,其實我只是不過掩蓋自己的懦弱。

他徹徹底底的明白了,世上哪有什麼人一直喜歡笑,從來不敢面對那些漆黑的目光,就像自己本身一樣。

誰會一直笑,那不是傻嗎?

後來他沒有跑回寢室,躲在了教學樓附近的杏花樹下,想了很多。

努力的笑,想表現的不在乎,不是勇敢和無畏,而是膽怯和卑微。

因為他哭著,微笑著,所以他沒敗。

太陽蓄意升起,月亮如期而至,我照樣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