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這侄兒不正經,你聽,他一會兒打你們大舅舅家來,一會兒打他二舅舅家來,你在問他,可能三舅四舅都出來了。他自己的話都對不上,怎麼能知道你家孩子的事呢!”

虎媽還是不放心,她說:

“打今年個一開年,我心裡就老不順序,做了好幾迴夢啦!”

外婆劉菁菁幫虎媽算了一下,還是說下:“過些天你回趟老家也好,心裡順點。”

還記得她剛來的那一天,是個暴雨雷鳴天,她穿著大紅棉襖,裡子是白布的,下身又是大黑夾層棉褲,褲腳一層套一層,與現在不同,那時油亮亮的很髒了,小阿玖對虎媽的第一映像就是“油潑子”!

與她一同前來的還有她丈夫,一身酒味,站在院子裡就聞的很是清楚,那個男人沒有進來,站在院子口抽著香菸。

外婆一張張遞錢給虎媽,虎媽一張張錢又遞給了院子口的男人,她囑咐男人幾句,男人說:“你放心吧!”

她的丈夫晚上不肯留下過夜,手裡攢著錢,外公從屋裡走出,開著拖拉機冒著暴雨連夜把他送回。

他攢著錢走遠了。

拖拉機油門打響的那一刻,虎媽哭了,背轉身去掀起衣襟在擦眼淚,半天抬不起頭來。

外婆好生相勸,虎媽才止住了眼淚,緩緩走進了屋裡,一把抱起了小阿玖。

後來接觸多了,小阿玖才明白,虎媽哭了,定不是因為她丈夫。

今年臘月初,酒鬼又來了,騎著一輛光明牌腳踏車,但一眼認出那絕不是新的,所有人都認為他是來接虎媽回家。

太陽斜過來了,金黃的光從樹葉縫裡透過來,正照著我的眼,小阿玖隨著虎媽的歌聲,斜頭躲過晃眼的太陽,忽然看見遠遠的院子口口外,一團黑在動著。

”黃楊扁擔呀麼軟溜溜呀那麼

姐哥呀哈里耶

挑一挑白米下酉州呀姐呀姐呀

下酉州呀那麼哥呀哈里耶

人說酉州的姑娘好呀

姐哥呀哈里耶

酉州的姑娘會梳頭呀

姐呀姐呀會梳頭呀那麼哥呀哈里耶”

“鈴鈴鈴!”腳踏車的鈴聲一下子打破了歌聲,這新鮮玩意,可了不得。

小阿玖跑到門口,伸出手遮住太陽,眯著眼,“呀!還真是酒鬼來啦!”

“沒大沒小!”站在一旁的外婆,趕忙招呼虎媽丈夫進院。

“噠!”腳踏車瀟灑停在路邊,同大樟樹綁在一塊,鎖兩圈又鎖兩圈。

院裡進來兩人,酒鬼穿著一夾棉軍大衣外套,下身寬鬆中山褲,老式皮鞋走得‘噠噠噠’的響。

身後一嘿呦小男孩,灰布半截褂子上,蒙著一層黃土,脖子前掛著的小黑鐲子,哐當哐當響。

小阿玖激動不已,興奮跑回屋裡,他大喊:“小虎子和酒鬼來了!”

虎媽停止了歌聲,轉過頭去呆呆地看。

酒鬼一聲:“鈴鈴鈴…!”光明牌腳踏車停在虎媽的面前,順勢點起一支菸。

原來是酒鬼不放心,解開一層又一層鎖鏈又推進院裡。

虎媽不說話,也不站起來,剛才的笑容沒有了,繃著臉,眼直直瞅著她的丈夫,彷彿等什麼。

酒鬼也沒說話,一直看著虎媽,左顧右盼,直到菸頭見底,隨手一扔踩滅香菸,又摘下草帽扇著,也不知和誰嘟囔著:“這造孽的天氣,真捏!”

小阿玖對酒鬼可是討厭極了,每次他來,準是管虎媽要錢。

虎媽這才好像忍不住了,問說:

“孩子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