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第二十一手的時候,艾麗西亞知道自己一定能獲勝。

走到第三十八手,當她看見薛丁格將車回撤的時候,艾麗西亞確定自己已經看透了眼前這個額頭髮亮、下棋時總是習慣性交叉手指遮住嘴唇的男人。

有些人的氣質和棋路完全不同,但薛丁格不屬於這個範疇。薛丁格是一個過於“求穩”的男人。如果時間准許的話,他也許會在每一場自己指揮的戰役裡修建堡壘,並只有在確保絕對優勢的情況下才會出擊。

風險厭惡型。抗壓力超強。不介意全力防守。

艾麗西亞跟薛丁格交談很少,不過在棋局上,她認為自己已經完全瞭解他了。

他永遠都不是我的對手。三年前,女棋手就已經下了如此結論。

眼簾下,三年前的棋局還在繼續進行,薛丁格的面貌也浮現在腦海中。

他不是我的對手……

那麼這次,我到底是怎麼輸給他的呢?

想起萊特被那個東西捕獲,痛苦大叫的場面,艾麗西亞·龐貝只覺得自己心臟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肚子裡翻滾沸騰。

到底是怎麼輸的呢?

艾麗西亞閉上了眼睛,思緒回到了五天之前。

·

伏爾塔瓦河中,河水在靜靜流淌。時值黃昏,太陽正趕往下一個地區,布拉格粉藍色的暮靄天空有鴿群飛過。

站在伏爾塔瓦河東岸,凝視著燈火亮起的布拉格老城區,艾麗西亞心中忽然浮現出一個疑問。

我眼前的這條河真的存在嗎?

水流沿著河道注入易北河,最終流入北海。想必每一滴曾過這裡的水,都在各自的旅途中不斷變換,不再是從前那顆水滴,所以可以說,沒有一滴水曾重複流過此地。

艾麗西亞眨著眼睛,睫毛輕閃。

所謂的伏爾塔瓦河,不過是一條較低的地勢,而名為“水”的柔性物質不斷途經這裡而已。

河流只是一種水流過的“過程”。如何在這個過程中尋得它的確實存在呢?

正當艾麗西亞陷入深思之時,她聽見身旁的萊特說道:“整個世界都在劇變……”

艾麗西亞轉過頭,看見萊特正眯著眼睛望著遠處的老城,夕陽打在他的臉上,那張臉上的呈現的憂鬱讓人心碎

“這裡的變化倒是很小很小。”這位古人還能辨認出布拉格城堡,查理大橋,以及天文鐘的尖頂。

作為點金石的萊特·弗拉梅爾,今年已經三百五十二歲了。他人生的前十四年就是在布拉格度過的。不過,他那顆由於時間而磨損的心,已經激不起太多重遊故里的興奮之情了——

只有穿越數百年的疲憊。

此刻的艾麗西亞和萊特站在伏爾塔瓦河河邊,靜靜聽著河水流過,看上去就是一對新婚旅行的夫婦。周圍的人都不知道,他們正謀劃竊取一件無人知曉的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