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聽了丁家二丫頭這話,心裡嘆息了一聲,他又何嘗不知道丁家老太太偏心偏得厲害呢。

也真沒看過這樣的老人,把老三兩口子當驢使喚,還不給半句好話,連孩子也跟著受牽連,真是說不出半點理來。

但……人倫孝道是古來有之的,丁家老兩口再不講理,那也是丁老三的親孃老子,哪有不認爹孃的兒子。

“二丫頭,我知道你們一家子受委屈了,但屋裡那位是你親奶奶,再怎麼樣,你也不該跟她掄菜刀的。”

得,看來自已剛才的話都白說了,自已就算是說幹了唾沫,只要一個‘孝’字壓下來,自已和爹孃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都得擎著,沒處講理去。

該死的封建禮教,這麼不人道的規矩,真該讓那個當初定下的人,也嚐嚐父母不慈的滋味。

“三爺爺,幹活挨累我們家認了,可幹了活還要捱打捱罵捱餓,這是我絕對不能忍的。”

“我們一家子是人,不是牲口,牲口不給餵飽了還幹不動活呢,我們一家根本是連牲口都不如,還請您老公斷。”

“我不怕被攆走,反正即便是呆在這個家裡,也一樣吃不飽穿不暖,累死累活還要捱打捱罵。”

“但如果帶不走爹孃和弟妹,那我是一定要留下來的,誰也別想把我賣出去,我會自已護好爹孃和弟妹。”

走回門前,拽下菜刀,重新砍上去,接連著又砍了三四刀,丁小白才算是過癮了,重新轉回身。

“三爺爺,也不用您幫忙斷官司了,有個孝字在上頭,總是我們一家人沒理,既然沒人給我做主,那我就自已來。”

里正急了,“二丫頭,你可不能這樣,你才八歲,以後是要出嫁的,就這麼壞了自已的名聲可不好,以後誰敢娶你呢?”

丁小白嗤笑了一聲,“在這個家裡,活不活得下去還兩說呢,還想著嫁不嫁人?真是可笑。”

“反正我的名聲已經壞了,不就是彪悍麼,有什麼的,只要爹孃和弟妹能過得好,這個名聲我願意帶一輩子。”

李小禾已經哭得快背過氣去了,這時候好容易緩了緩,直接就撲過來,把女兒摟進了懷裡。

“我可憐的閨女呀,都是爹孃害了你呀,我們不但沒保護好你,反倒帶累了你的名聲,都是爹孃的不是呀。”

丁小白被孃親抱得咧了咧嘴,身上太疼了,疼得她都沒辦法感動了,只能用手拍了拍孃親的背,然後掙脫開。

“娘,不怪你,要怪就怪我們生在了這樣的一個家裡,不然你滿村看看,咱村還有沒有一家像咱家這樣的?”

被女兒這麼一說,李小禾才第一次發覺,還真是,整個半坡村,不是沒有老人偏心的,卻沒有一戶偏成自家這樣的。

丁小白往窗戶的方向瞟了一眼,然後大聲跟孃親保證到,“娘,你別怕,有我在呢,誰敢欺負你,我就拿刀砍了他,誰怕誰呀。”

“想把我賣了?哼,我長了腿會逃的,到時候人家只會以為是仙人跳,讓他們來找那一屋子人算賬吧,看他們拿什麼還人家,坐牢?賠錢?想想都暢快。”

這話讓丁老太太心裡一跳,這丫頭是真的發狠了啊,別看才只有八歲,真是個心黑手狠的。

想想自已從來沒有善待過老三一家,二丫頭如果真要列架勢要跟自已報仇,把她留在家裡還真是防不勝防啊,自已再狠也怕不要命的啊!

“里正,你聽聽二丫頭這話,是一個小輩該說的麼,合著把她養這麼大,沒養熟反倒養出仇來了。”

“我也別操著當奶奶的心,卻讓人家記恨我了,你做個主把這一家子分出去吧,以後是死是活都跟我們老丁家再沒關係。”

說完還小聲嘀咕了一句,“留這麼個禍害在家裡,哪天被莫名其妙地砍了頭不是要屈死了,到時候找誰說理去?”

丁小白心裡大大地喊了一聲‘萬歲’,面上卻是半點不顯,撇了撇嘴,指著丁老太太道——

“想把我們分出去?沒那麼容易,我爹孃這些年的驢馬白當了?家裡的每一顆糧食每一個銅板,都有著他們的血汗。”

“以後家裡有活大家攤,我們家只幹自已的那一份,飯也只吃自已的那一份,我也不多要,只要公平。”

公平?丁老太太眼裡最沒有的就是公平,這個自已最討厭的兒子,怎麼能跟她其他幾個兒女論公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