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裡,除了孫推官不時凝眉思索,隨後又認同的點頭。

田子健這群衙內和旁邊的捕快衙役們都生不如死的沉默著,不時用詭異的目光看向湛非魚,之前那囂張強勢還持刀傷人的剽悍勁呢?分明是個潑辣小丫頭,她怎麼就這麼會讀書呢。

楚知府可是兩榜進士,即使為官多年,可淮安府的讀書人一直擁戴楚知府為文人之首,湛非魚從孃胎裡開始讀書,她也不可能這麼厲害啊。

楚知府終於不折磨田子健這些不學無術的衙內了,問了句大白話,“人不能不如鳥,那為人該如何?”

湛非魚雙手負在身後,讀書人的架勢拿捏的妥妥的,“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敬;為人子,止於孝;為人父,止於慈;與國人交,止於信。”

楚知府認同的點點頭,沒見到人之前,他和天下的讀書人一樣,都在想湛非魚身上究竟有什麼值得顧學士另眼相待,甚至收為弟子。

而此刻,看著眼神澄淨的湛非魚,靈慧聰穎卻不驕不躁,機敏善辯、才華橫溢,這樣的小姑娘即便是楚知府遇到也會動收徒之心。

“子健。”楚知府看向一旁的田子健。

田子健脖子上的傷口已經不流血了,乾涸的血跡凝結在細長的傷口處,乍一看兇險,其實只是皮肉傷,否則這一刀割深一點,大羅神仙都救不了。

“楚伯父,剛剛是我們胡鬧。”為首的衙內先一步開口,隨後對著湛非魚抱拳道歉,“此事是我們不對,還請湛姑娘多包涵。”

一個小三元並不可怕,但可怕的是她背後的家族,能把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培養成才,這世家大族絕不是他們這些武將可以得罪的。

“無妨。”湛非魚也沒計較,向著楚知府開口:“不打擾楚大人公務,學生告退。”

等湛非魚離開府衙時,看到了一直等候的張昌松和丘定思,本就不是一路人,湛非魚也沒客套什麼,帶著何暖徑自離開了。

……

第二日,清晨,因為要去劉家弔唁,湛非魚三人都換上了素色衣裳,馬車向著城外劉家鎮緩緩而去。

“看著白茫茫的大地,要不是穿著秋衣我都以為現在是寒冬臘月。”湛非魚挑開馬車簾子看著雪白的路面,鋪滿的都是白色的紙錢,的確像是落了一層雪。

何暖以前在京城,見過不少富貴之家的排場,比之劉家有過之人無不及,即便冬日吃一道白菜,卻也是繁瑣又複雜,只選白菜中黃色的菜心,一道白菜在廚房至少要用十幾二十顆大白菜才行。

而燒菜時也不是用清水,講究的人家都是用高湯,湯汁都是選用雞、鴨、排骨、乳鴿這些食材,有些講究養生的家族還會加些名貴藥材,小火燜煮幾日才得到一罐子高湯。

皇商劉家最不差的就是銀子,劉和鋒又是劉家嫡系家主一脈,別說是撒些紙錢,何暖感覺看到劉家人撒銅板她都不奇怪。

等馬車抵達劉家鎮時,守在鎮子入口處的劉家旁系子弟立刻上前來詢問,若是來頭大的家族,他們接待的時候自然會小心謹慎。

若是普通家族,為了巴結劉家而來的,他們的接待也只是出於禮儀,不會怠慢弔唁的客人,但也不會多熱情,而湛非魚自然歸結到巴結奉承這一類。

“馬車暫時停放在這裡,有專門的人會喂飼料。”說話的劉遠看著也就二十四五歲,倒也穩重,“姑娘若是走不了路,這邊還有轎椅可以坐。”

雖然整個劉家鎮都是劉家的地盤,可擺放棺木的靈堂設在劉家祠堂那邊,距離鎮門口有些遠,即便劉遠步子快走過去也要一刻鐘時間,在他看來湛非魚這樣嬌軟的小姑娘,估計是走不了這麼長的路。

“不用,走過去吧。”湛非魚既然來弔唁,即便認為劉和鋒死有餘辜,卻也不會擺譜,她也不是嬌滴滴的千金小姐。

“好,姑娘這邊走。”劉遠在前面領路,壓下眼底的詫異。

一般而言來弔唁的都是家中長輩,而且都是男人過來,即便有幾個家族是女子當家,可來的也是四五十歲的婦人,湛非魚這樣一個小姑娘著實詭異的很。

可劉遠這幾日負責接待弔唁的親朋好友,眼力勁還是有的,單單剛剛停放的那輛馬車就造價不菲,那馬一看就是良駒。

湛非魚雖然一身素衣,可或許是腹有詩書氣自華,即便是個年幼的小姑娘,那份氣度也不容小覷,更何況隨身還帶著兩個下人,至少是有點背景來頭。

到了靈棚這邊,淡淡的青煙夾雜著硝煙味撲面而來,這是弔唁的人太多,燃燒的紙錢和香燭,還有鞭炮太多,才有了這煙火氣。

靈堂是在院子的主屋,院子門口擺著報喪鼓,身著孝衣的劉家人看到湛非魚三人後著實愣了一下,可看到劉遠接過何生手中的炮竹點燃了,噼裡啪啦聲裡這才回過神來,趕忙敲響了報喪鼓。

院子裡頓時傳來一陣悲慟的哭嚎聲,卻是主家在哭喪。

從院子快速走出一箇中年男子,張了張嘴也跟著愣住了,這麼小的姑娘來弔唁?這是哪家的孩子,這家族也太不講究了吧,至少也得派個大人過來。

“節哀。”湛非魚沉聲開口。

一旁何生走上前來,把弔唁的祭禮遞了過去,一百兩的銀票用黃紙封好了,而餘下的就是紙錢、香燭和鞭炮。

看了一眼跨進院子的湛非魚,中年長者看向放了鞭炮走過來的劉遠,“這怎麼回事?”

“三叔,我也不知道。”劉遠苦著臉,這姑娘不開口時那威嚴讓劉遠都不敢說話,更不敢打探什麼。

按照規矩不能馬上拆黃紙封,劉三叔卻顧不得這規矩了,把裝有祭禮的小籃子放一旁桌上,直接把黃紙封拆開了,“一百兩?”

不說劉三叔詫異了,劉遠和幾個負責登記祭禮的劉家人也著實詫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