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兩銀子說多不多,說少卻也不少了,畢竟這桐油是瑕疵品,只能賤價賣了,而公堂上的捕快俸祿也就二兩銀子,佟明遠這一筆買賣差不多是捕快一年的俸祿。

姚大人把手中賬簿交給了小吏,讓他傳給鄭大人他們過目,“胡捕頭,你對肅州府熟悉,本官問你興隆雜貨鋪的生意如何?”

胡捕頭快速在心裡估測了一下,“興隆雜貨鋪子在四方街尾處,洪掌櫃也擅長經營,鋪子生意不錯,以卑職估計一年至少能盈利百兩。”

大慶朝官員俸祿高,趙同知乃是五品,一年俸祿有兩百兩。

一間小小的雜貨鋪子卻以五十兩銀子買下瑕疵的桐油,這就耐人尋味了,這一千斤的桐油賣個五六年也賣不完。

既然賣不掉的話,那雜貨鋪的洪掌櫃為什麼要買下這些桐油,而剛好褚僉事要火燒府衙,這不一千斤桐油就派上用場了,巧合的讓人想不懷疑都難。

“來人,把興隆雜貨鋪的掌櫃的還有夥計都帶上堂來!”姚大人一聲令下,胡捕頭立刻領命。

等待的時間裡,褚僉事面色難看了幾分,不過神情裡不見焦躁和緊張,想來是早有了萬全準備。

湛非魚依舊老神在在的站在一旁,又瞅了眼躺在門板上的孫百戶,只要能證實褚僉事是預謀殺人,孫百戶就是從犯,即便死了也掀不起波瀾。

興隆雜貨鋪距離府衙很近,否則當日褚僉事也不會派人從雜貨鋪裡買了桐油過來,這不一刻鐘不到的時間,洪掌櫃連同小夥計就神色惶恐的進了府衙。

“草民拜見大人……”聲音都有些哆嗦,洪掌櫃跪在地上,身體止不住的發顫。

此前洪掌櫃的也在衙門錄了一份口供,證實了那些差一點燒了府衙的桐油是從他的鋪子裡買的,可他只是商賈,官爺拿著銀子買桐油,洪掌櫃也不敢不賣啊。

原以為事情已經結束了,誰知道這會又被喊上公堂回話。

“洪掌櫃,本官問你若那一千斤桐油沒有被買走,你要如何處理這些桐油?”姚大人面容威嚴,銳利的目光更是緊盯著跪在下面的洪掌櫃。

“回大人的話,此前鑲武縣被蠻夷圍困,而且當日不少百姓家裡失了火,草民從鑲武縣的木匠那裡聽說,那邊需要打不少的傢俱,草民見這些桐油價格低廉,就想著低價買進,到時候再運去鑲武縣高價賣掉。”

這些桐油是瑕疵品,不能藥用,可用來油漆傢俱倒是可以的,真當燈油賣那估計得賣個十年才能賣完。

洪掌櫃這麼一說,湛非魚倒是明白過來了,當日守城的時候,最開始潑的是熱油,但即便是過年,家家戶戶儲存的油也不多,後來就燒了開水往城樓下潑。

燒水最廢的就是柴火,當夜情況危急,只能就近取材,所以城門附近百姓家中儲存的柴火不夠燒了,就只能把家家戶戶的傢俱劈了當柴火用。

“大人,明年是寡婦年,所以要成親的姑娘家都會定在今年,到時候必定也要打不少的傢俱,草民這些桐油也能高價賣出去。”洪掌櫃的確有經商的手段,他這兩個解釋倒也合情合理。

褚僉事轉過頭來,譏諷的看著淡定自若的湛非魚,“俗話說無巧不成書,湛姑娘,你還有什麼證據可以一併拿出來。”

“洪掌櫃,興隆雜貨鋪一般都是在酉時末關門,可當日洪掌櫃你卻在酉時初兩刻時去了錢莊,取了五十兩銀子。”

“一刻鐘之後,剛好佟掌櫃來雜貨鋪賣桐油,你二人一拍即合,洪掌櫃你付了五十兩銀子後,佟掌櫃讓夥計把停在客棧的馬車趕了過來,一千斤桐油搬到雜貨鋪剛好是酉時末,你關了門,直到第二日早晨褚僉事派的人來鋪子要買桐油。”

湛非魚一字一字慢悠悠的開口,清澈的目光就這麼看著震驚的洪掌櫃,估計他沒想到湛非魚會知道的如此詳細,連他什麼時候去的錢莊,什麼時候關的鋪子都一清二楚。

買賣桐油還能說是巧合,但卻在賣桐油前一刻鐘取了銀子出來,而且剛好是五十兩,這也說是巧合就牽強附會了。

大冷的天,洪掌櫃額頭卻冒出汗來,無意識的搓了搓手指,“回大人的話,草民當日之所以從錢莊取了五十兩銀子出來,也是因為知曉佟掌櫃的要低價售賣桐油。”

“草民做生意一貫謹慎,不想佟掌櫃的臨時提價,所以之前就打聽了這桐油的價格,這才事先取了銀子出來,本打算第二日去客棧找佟掌櫃談買賣,沒想到佟掌櫃的竟然找上門來了,這才有了這巧合。”

湛非魚聽到這裡卻是笑了,“正如洪掌櫃你所言,你做生意謹慎,那是因為五年前你被親侄子偷走了一百兩銀子,從此之後洪掌櫃你從不在鋪子放銀子,每日都會把銀子帶回家,若是要進貨或者當日生意好,但凡銀子超過十兩,洪掌櫃你都會把銀子送去錢莊存起來。”

洪掌櫃猛地抬起頭來,太過於震驚之下,一雙眼都瞪圓了,這事除了他自己之外,他爹孃連同妻兒都不知曉。

一百兩銀子就這麼被侄子從鋪子裡偷走了,洪掌櫃當時氣的差一點吐血。可人已經逃走了,洪掌櫃不想讓外人看了笑話,所以就把這事給瞞了下來。

但從此之後洪掌櫃格外謹慎,鋪子裡都不多放銀子,即便是妻子孩子,他也不放心他們保管銀子,都是放到錢莊裡。

但凡是要進貨,洪掌櫃都是當天去錢莊取銀子,而且都是提前一刻鐘過去,唯恐時間太早了把取出來的銀子放在鋪子裡,到時候又被人偷走了,而這個習慣他已經維持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