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你就不能讓小丫頭睡個懶覺?”丘宗羲是年歲大了,睡覺的時間也短,再加上之前都是這個點來書房指點湛非魚功課,所以今兒也是如此。

但看到先一步在書房裡檢查湛非魚功課的顧輕舟,丘宗羲頓時酸了,這般聰慧又懂事的小姑娘為什麼不是自己的弟子?

“與其多睡半個時辰,不如早日科舉,等熬出頭了便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對比丘宗羲的鼻子不是眼睛不是,顧輕舟顯得大度而從容。

丘宗羲不滿的冷嗤一聲,還沒來得及反駁,書房外卻有腳步聲傳來,何暖推開門,裹成熊的湛非魚走了進來。

書房裡,師徒倆的對話聲響起,丘宗羲也想知道顧輕舟的教導弟子的本事,因此坐在一旁旁觀。

“《晉書》有言:猛瑰姿俊偉,博學好兵書,謹重嚴毅,氣度雄遠,細事不幹其慮。”顧輕舟說完後,看向湛非魚問道:“武侯王猛可知曉?”

憑藉著過目不忘的本事,湛非魚也算是博覽全書,“王猛字景略……”

“既然知曉,你且說王猛忠於前秦還是東晉?”顧輕舟問完後,也留了時間給湛非魚思考,翻開她此前的功課,隨後執起筆開始批閱起來。

湛非魚沒有第一時間思考顧輕舟的提問,而是在想老師為什麼突然問起王猛,難道老師是隱晦的在說祝梟投奔蠻夷之事?

兩刻鐘之後,顧輕舟放下筆,這也意味著湛非魚的思考時間結束了。

“呂婆樓曾言王猛其人謀略不世出。”湛非魚起身回答,清脆的小嗓音在書房裡迴響,“世有伯樂,然後有千里馬。王猛在關中結識呂婆樓,爾後透過他”

這邊書房裡,顧輕舟以史書人物來指點湛非魚,另一邊,殷無衍也不曾閒著,去了楊老將軍暫住的院子。

“楊老將軍不必如此,既然是楊家的事,楊旭留下來旁聽也無妨。”若不是殷無衍的眼神依舊淡漠,他這話乍一聽還以為他對楊旭這個小輩極其看重。

楊老將軍微微詫異了一下,隨後朗聲笑了起來,“既然如此小旭你就留下來吧。”

剛起身要離開的楊旭聞言又坐回了椅子上,或許是湛非魚和殷無衍之間太過於親暱,那種讓外人插不進的融洽氛圍,身為小夥伴的楊旭不由嫉妒了。

“丘瑾瑜已死的訊息想必已經傳出去了,此事雖說對小魚名聲有礙,但在楊家起復的關鍵時期,有心人一旦推波助瀾,害死丘瑾瑜的罪名必定會落到楊旭頭上。”殷無衍這話並不是危言聳聽,亦不是給湛非魚推卸責任。

顧輕舟身為當朝大學士,湛非魚不管是什麼出身,可如今她是顧學士唯一的弟子,那麼中傷湛非魚就等於得罪顧學士,一般人絕不會輕易嘗試。

再者,湛非魚畢竟是個小姑娘,即便她有讀書天賦,在世人看來等湛非魚及笄了,終究會和尋常後宅女子一般嫁人,日後相夫教子,所以湛非魚名聲是好是壞,於這些大家族而言都無礙,相反,若是聽之信之,還會得罪顧學士,百害而無一利。

可把丘瑾瑜被殺的罪名扣到楊旭頭上便不同,楊家樹敵不少,一旦楊家起復,被秋後算賬的便是隴右道這些家族,尤其是他們此前在凹子口埋伏刺殺楊旭,這便是死仇。

所以早知道自己難逃一死,還不如順便把楊旭拖下水,壞了楊旭的名聲,讓他成為殺人兇手,他們就算死了也有一個墊背的。

“所以即便老夫能控制住局面,但對楊旭不利的訊息依舊會傳出去。”楊老將軍聽明白了殷無衍話中的深意。

楊家對隴右道有絕對的掌控權,暗中那些敵人想要毀掉楊旭,也看楊老將軍會不會答應!

可保住了楊旭的名聲,湛非魚的名聲就岌岌可危了,殷無衍不會讓髒水潑到湛非魚頭上,所以即便楊老將軍插手,殷無衍依舊會放出訊息,害死丘瑾瑜的兇手是楊旭,湛非魚則會被從此事裡摘出來。

親疏有別,殷無衍會這般做,楊老將軍能理解,一旁的楊守成和楊旭也能理解,說到底湛非魚會選擇丘瑾瑜去死,那也是為了保護楊旭。

“與其二者擇其一,不如讓丘瑾瑜死有餘辜。”殷無衍也不賣關子,直截了當的說明了來意,“蠻夷人會圍攻鑲武縣,而這個擔責的人便是丘瑾瑜。”

丘瑾瑜蠻夷奸細的身份暴露出來,丘家三房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挾恩圖報的賴上楊旭,甚至還得感激楊旭和湛非魚,殺的好,殺的妙,否則整個三房都要被蠻夷奸細給連累的滿門抄斬。

楊老將軍皺著眉頭,神色複雜難辨,半晌後才開口:“你要把祝梟從此事裡摘出來?”

楊家不屑用骯髒的手段去報復鎮邊侯府,只會光明正大的報仇,祝梟私通蠻夷,這便是死罪,楊老將軍完全可以憑藉此事把整個鎮邊侯府給清算一遍,該抓的抓,該殺的殺,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

殷無衍沒有開口,至於楊旭那震驚後帶著幾分憤怒的眼神,殷無衍都懶得看,若不是他太無能,怎麼會連累小魚受傷。

“若是日後祝梟夥同鎮邊侯府的舊部裡應外合又該如何?”楊守成問出最關鍵的問題。

祝梟已經去了蠻夷,如果不清繳他留在隴右道的這些手下,誰能保證日後他們不和祝梟裡應外合的對付大慶朝,楊家守衛的是隴右道,那麼這個隱患最後危害的還是楊家。

“楊將軍可以放心,鎮邊侯府的一切自有聖上處置。”清冷的聲音響起,殷無衍既然要和楊家合作,該透露的內情還是會透露,“至於祝梟和祝崢嶸,他們若是敢有二心,即便他們躲在了天涯海角,禁龍衛依舊會取他們項上人頭!”

囚禁在京城的鎮邊侯還有其他人如果無法鉗制祝梟,殷無衍不介意帶著人親自去一趟蠻夷,禁龍衛要殺一個人,還從沒有失手過的。

楊守成和楊老將軍對望一眼,果真,論起權謀,聖上才是翹楚,起復了楊家,便牢牢的掌控了鎮邊侯府。

而利用一個張氏,又拿走了楊家手中大部分的兵權,不費一兵一卒,不出五年時間,聖上將會牢牢掌控隴右道,兵權在握。

楊老將軍正色的打量著殷無衍,聖上算無遺漏,可惜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只怕聖上也沒想過他最信任的手下也有了其他心思。

可對楊家而言,如果聖上兵權在我,那麼楊家就失去了和聖上抗衡的資本,要殺要剮都在聖上一念之間,真的應了那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