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你之前要拜師,是林夫子拒絕了。”趙教諭看著眼前的湛非魚,可空洞的目光好似透過她看到了塵封多年的人和事。

“是。”湛非魚點點頭。

林夫子是不想耽擱湛非魚,更何況他知道自己也僅僅是給湛非魚啟蒙,擔不起老師二字。

趙教諭開口道:“林夫子乃高風亮節的真君子!當年,老夫卻是打算收徒的……”

夫子和老師的重量是完全不同的,傳道授業解惑者為夫子,而老師卻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趙教諭和萬雲浩之間只差了一個正式的拜師步驟。

趙教諭當年有八成原因的是為了萬雲浩好,是對這個學生的喜愛和看重,餘下兩成原因或許是為了“名師出高徒”的名頭。

他雖是舉人,但若是能教出一個進士的弟子,卻是一輩子的榮耀。

“老夫沒想到他口口聲聲喊著老師,卻早就存了另拜名師的打算,他或許以為老夫不過是沽名釣譽的偽君子,看重了他的讀書天賦,想要用師徒名頭困住他。”趙教諭自嘲的笑了起來。

萬雲浩考中秀才之後,趙教諭就想著雙喜臨門,卻聽他私下和書童說,只道趙教諭喜歡前朝書法大家的字,他想尋一幅真跡當拜師禮,否則他沒有臉提拜師。

萬雲浩當時不過是十二歲,還是個少年,說的話也是書生意氣,“老師對我有再造之恩,一日不找到真跡,我一日不拜師!”

趙教諭聽到這孩子氣十足的話,又是好笑又是感動,為了照顧萬雲浩的自尊心,他便沒有再提拜師的事。

湛非魚聽到這裡也明白了,只是微微有點不解,“萬雲浩還幹了什麼狼心狗肺的事?”

若只是拜師他人,教諭會傷心是肯定的,弟子如同孩子,被自己的孩子背叛,甭管是誰都會難受,但絕不會記恨多年,這其中肯定內有隱情。

不過一想到萬雲浩剛剛一口一個夫子叫著,湛非魚嫌棄的撇撇嘴,“教諭,一個忘恩負義之人拜你為師,日後他為官一任禍害一方,教諭你不是更難受更自責?所以教諭你要感謝他當年不拜之恩!”

教出一個白眼狼,難受只是一時的,只怪自己眼瞎!可教出一個奸臣貪官,趙教諭估計都要一死以謝天下。

呃……趙教諭看著說歪理說的理直氣壯的湛非魚,怔了一下,突然放聲大笑起來,沉積在心底多年的陰霾突然之間消失不見了。

“哈哈,小魚你說得對,老夫應該感謝他!”趙教諭笑聲豁達,卻是從陳年舊事裡走了出來。

湛非魚也沒打算追問什麼,只是對萬雲浩和秦家沒半點好感,哼哼道:“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教諭,我們且等著吧。”

從縣學離開後,上了馬車的萬雲浩閉著眼沉思著,岳父讓他來探一探趙教諭的底。

秦家收到京城傳來的密信,信中只道趙教諭手中有一個方子,乃是利國利民的方子,若是成了,秦家必定能一飛沖天!

萬雲浩當年是趙教諭啟蒙教導,一直到他考上秀才,有十多年的師徒之情,可惜萬雲浩心裡清楚趙教諭不但不會透露,沒有將自己掃地出門不過是因為他的涵養和品格。

“姐夫,堂伯真打算收湛非魚為徒?”秦鄴不滿的嘀咕著,趾高氣昂的姿態裡流露出不屑和牴觸。

可畢竟年歲小,他眼中那一絲不安沒逃過萬雲浩的雙眼,終究怕被湛非魚給比下去。

秦鄴是秦家第二代裡最有讀書天賦的,可也是年紀最小的,是三房的老來子,他的兩個哥哥和堂哥們早就成親生子了,最大的孩子比秦鄴這個小叔叔還要大一歲。

“趙教諭治學嚴格,湛非魚必定是有真才實學,岳父大人想將她收入門下也正常,終究是個姑娘,說不定日後還會嫁與你成就一樁美談。”萬雲浩安撫的摸了摸秦鄴的頭,眼底有鄙夷快速閃過,秦鄴這些世家也只是投胎投的好罷了!論起天賦和才學,比之自己差遠了

“誰要娶那個鄉野丫頭!”秦鄴叫了起來,臉上的鄙視毫不掩飾,“一個鄉下野丫頭,除了會讀書,她還會什麼?琴棋書畫一竅不通!嫁妝估計還沒有我一個月的月錢多,我要娶必定娶官家千金,這才是門當戶對!”

萬雲浩眼神狠辣了幾分,秦鄴瞧不起湛非魚,那是不是也瞧不上自己,誰讓他萬雲浩也是出身鄉野,成親的聘禮都是秦家準備的。

……

中午時分,天氣燥熱,縣學的學生們紛紛回寢舍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