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葫蘆(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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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宣點了點頭,道:“臨安城是天子腳下,耳目眾多,行事切不可引人懷疑。許二孃姓許,正好與我同姓,此番就與李公甫繼續做夫妻,當藥店的老闆。三書做藥店夥計,我就做老闆娘的弟弟兼學徒。”李公甫、徐嬌容忙伏倒在地,齊稱不敢。
許宣又道:“你再幫我打探幾個人的訊息,一個是青城‘鐵劍門’的程仲甫,一個是成都‘仁濟堂’的南寶棠,一個是成都府姓李的提刑,還有一個是成都府的節級鄭虎。他們現在何處,有多少家中老少、至愛親朋,我全要知道得一清二楚。”這幾個姓名從他齒間一字字地迸出來,語氣雖平淡,卻森然陰冷,雙眸中更是恨火欲噴。
胡三書打了個寒噤,雖不知端底,卻也猜到了大半,忙一一記下。許宣又囑咐了一番,讓他們約束手下,不可再嘯聚胡鬧,濫殺無辜,免得壞了大事。三人唯唯諾諾,翻出舷窗領命去了。
此時海上號角長吹,那十幾艘戰艦緩緩駛動,也已載著趙伯琮與慈航靜齋眾尼朝西航行。
許宣緊攥雙拳,悲喜填膺,想到今日一別,與李秋晴不知何時方能重逢,更如塊壘鬱堵。轉念又想,葛仙人羽化,王允真、李少微也相繼死在了蓬萊和塞北,只留下她一個人孤伶伶地面對這兇險的世界,如今遁入空門,忘記所有的俗塵舊事,也未嘗不是解脫,這才稍感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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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如銀盤,遍海粼光,只有歸墟的滾滾渦牆被火焰映照,變幻著奼紫嫣紅的絢麗色澤,有如地獄入口。龍鱝在他們頭頂張翼盤旋,發出淒厲恐怖的尖叫,夾混著郭動天的狂笑,更如啾啾鬼哭。
王重陽陡然想起當初在金國上京曾與此人交過手,正是三大刺客中最難抵擋者,鐵錘勢可開山裂地,此番重逢,真氣之狂猛霸烈,竟似更遠勝於前。卻不知如此人物,為何屈尊冒充王文卿?又如何甘為李師師之奴?
此時無暇多想,騎著葫蘆翻身急旋,擦著海面的驚濤反彈衝起,借勢澆滅了渾身火焰,卻聽郭動天厲笑道:“老賊尼,這一錘是替我枉死的母親送你的!”天海一紅,那道光錘又如火龍般咆哮衝至,與指劍交撞,光焰萬丈,登時將他重新掃迴歸墟渦口。
接著又是一記,兩記,三記……每次撞擊都如五雷轟頂,怒焰噴薄,硬生生將他們朝下砸落了二十餘丈。若單論真氣,王重陽絕不在他之下,但在歸墟里苦鬥了三晝夜,疲睏交加,此番上衝,更已耗盡氣力,被如此壓制猛攻,幾無招架之力,鬥到第九合時,指劍已氣光渙散,再難抵擋,只得夾住葫蘆,朝下飛旋避開。
先機一失,更是落盡下風。火錘風雷激吼,烈焰如傾,壓得兩人胸膺如燒,連氣也透不過來了,唯有如浮萍般迭宕閃避。四周渦牆高湧,層層疊疊,彷彿隨著圓月東昇越轉越快,吸力也越發強猛。
郭動天鬥到酣處,縱聲長嘯,遍體霞光炸射,那道光錘陡然漲大了數倍,彗星般直落海淵。“嘭”地一聲炸響,波濤如沸,海面塌陷,偌大的歸墟瞬間扭曲,朝內收緊了百餘丈。萬千巨浪遮天蔽月,如兇魔妖獸層層奔湧,咆哮著朝下傾塌崩瀉。
兩人如同被翻在五指山下的孫悟空,奮盡全力想要朝上衝起,卻被那天崩地裂的無形巨力寸寸壓制,強撐了片刻,便筆直地疾墜而下。
瞬息之間,巨蟒般飛速絞扭的漩渦竟已收緊了十餘里,淵口幾乎閉合,上方漆黑一片,雷鳴震耳,只能隱約瞧見那團紅光吞吐閃爍,伴隨著銀樹般亂舞的閃電,嵌印在周圍極速逼近的滾滾渦牆裡,此起彼伏,疏忽即逝。那景象之驚怖詭異,見所未見。
王重陽強聚真氣,待要故技重施,朝下逆向激撞渦牆,卻再難奏效。海渦的內徑收縮原來的數十分之一,周遭的壓力與淵底的吸力則增強了百倍有餘,此時再與之逆勢借力,無異於以卵擊石,稍一碰觸,立即凌空飛彈,絞扭著加速墜落。
轟鳴聲中,只聽慧真嘆了口氣,道:“四海潮漲,盡入歸墟,此時再想出去,已經遲了。哎,想那李師師聰明絕頂,既算準時辰,將我們誘入埋伏,又怎會再留出路?全怪貧尼,連累了王真人。”聲音竟似蒼老了十歲。
兩人聞言,吊著的心更是直落淵底。蛇聖女又驚又怒,咒罵不絕,此時既知是中了李師師的陷阱,對那妖女的仇恨自然壓過了一切,也顧不上怨責慈航靜齋了。
風聲激嘯,下墜之勢越來越快,渦牆亦越旋越緊。眼見素晴俏臉漲紅,額頭、鼻尖香汗淋漓,已被那無形巨力勒得無法呼吸,王重陽更是心中大凜,潮水每漲一分,歸墟之力便增十倍。照這架勢,不消片刻,就算不被吸入淵底溺斃,也勢必被渦牆生生擠死。
不及多想,抓緊素晴,滑到葫蘆口沿,拔開瑪瑙塞子,唸了“收”字訣,彩光四射,頓時將兩人吸入壺中。方甫入壺,四周渦浪呼嘯著激撞在葫蘆口,隨之激湧而入,他翻身急旋,將塞子奮力堵住,又喝了聲“黏”字訣。葫蘆劇烈搖震,似被海渦絞扭猛擊,螺旋疾墜。
劉德仁所贈的這枚瑪瑙葫蘆,原是上古神器,可大可小、水火不侵,可以煉化陰陽二炁,既是存放道門丹丸的絕佳器物,更是閉門修煉的寄身之所。唐朝時原屬道門散仙李芝儀,他為了煉化“太乙真炁”,曾藏在葫蘆內龜息閉關七年,若非葫蘆被砍柴人無意撿到,開啟了塞子,他原可再多待兩年,修成第九重真炁。此時作為歸墟中的藏身之地,再也合適不過了。
在海渦重重擠壓之下,葫蘆越旋越小,卻始終堅如磐石。二人寄存其內,除了稍感逼仄、天旋地轉之外,並無其他不適,比起方才憋悶欲爆、骨骼寸寸欲裂的瀕死之感,有如雲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