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宣用手一寸寸地撫摸石壁,凝神查探,終於發現壁上竟然有一圈極細微的裂紋,猶如一扇隱藏的小石門。

拔出裂天刀,輕輕插入罅隙,用足真炁朝外勾拽,“格啦啦”一陣響動,石壁被拉出尺許,後面竟然藏著一個黑乎乎的罅口。

白素貞“啊”地一聲低呼,又驚又奇,想不到這角落裡竟有如此隱秘的石洞!以花神谷結界的時間來計算,她在此已近兩年半,卻從未聽說滌心閣、洗髓池內藏著什麼暗道機關,卻不此洞通向何處?

就在這時,忽聽蛛後尖嘯狂震,似是察覺到了他們的氣味,領著群蛛四面八方朝他們湧來。

許宣咬了咬牙,此時此地已別無選擇,就算這罅洞通往幽冥地獄,也只有闖上一闖了!當下抱著白素貞鑽入那罅洞,右掌從內側吸住“石門”,朝里拉回。

幾在同時,那五色蛛後的毛茸茸的長腳已抓住岩石邊緣,死死拽住。轉瞬間,洞口石壁便層層疊疊地覆壓了數百隻巨蛛,嘶嘶怪叫,長腳、螯肢爭先恐後地朝裡擠去。

許宣揮起柴刀,將蛛後的腳尖斬去半截,趁著它吃痛收縮之際,將擠探而入的情蛛劈得稀爛,然後左手扳拽石沿,猛地朝裡閉攏,將洞口封了個嚴嚴實實。饒是如此,左手、右臂仍被蛛群連蟄帶咬了數口,又紅又腫,火燒火燎。

洞中逼仄,漆黑一團,許宣抱著白素貞,彎腰半蜷,頭頸、後背、膝蓋全頂在光滑冰冷的石壁上,難以舒展,她的唇正好貼在他的左頰,呵氣如蘭,他心中不由嗵嗵劇跳,定了定神,道:“白姐姐,得罪了。”

白素貞含糊應答了一聲。

此時他已適應了洞內的黑暗,見石壁上竟有個極小的孔洞,透出一線微光,於是屏住呼吸,將右眼貼在那小孔上,朝外窺望。孔洞極小,依稀可見蛛群長腳交錯亂舞,依舊不肯散去。

忽然眼前一藍,酸淚交湧,似是蛛後朝空洞噴吐毒霧。。許宣一凜,本能地朝左後方縮去,卻覺左肩外空空蕩蕩,並無遮擋。摸索查探,才發覺背後的洞壁另有乾坤,朝左有一個三尺來高的甬洞,幽深曲折,不知通向何處。

情蛛嗅覺極靈,石壁雖厚,有此孔洞便足以讓它們聚集不散。當下顧不得多想,抱著白素貞小心翼翼地擠入左側甬洞,朝前匍匐爬行。

如此七折八轉,約行進了數十丈,前方出現了兩條分岔,他燃著火摺子察看片刻,未覺有何不同,於是朝右繼續爬行。豈料越往裡行,岔路越多,最多處竟有四個分岔,這洞壁的山腹裡竟似藏著一個四通八達的巨大迷宮。

白素貞想不到此中大有乾坤,驚訝更甚於他。

爬行了三百來丈後,甬道越來越寬敞,可以直起身行走。到了個較大的洞窟內,料想相隔甚遠,蛛群已絕不可能再察覺了,他方鬆了口長氣,靠著洞壁坐下,將白素貞倚在身旁。

劫後“重逢”,直到此刻才有了和伊人暢談的時機,然而所有想說的話,前兩日在臨安,在她昏迷的榻前,都已經盡情傾吐過了,此時反倒悲喜填膺,不知從何說起。

白素貞渾身仍被絲繭包裹,僅露出肩頭與雙足,在火摺子忽明忽暗的幽光下,更襯得肌膚如雪。見他怔怔地凝視著自己,不由暈生雙頰,低聲道:“許官人,勞煩你轉過身。”

許宣“啊”地一聲,道:“抱歉!”頭轉得太急,前額磕在了石壁上。只聽她“撲哧”一笑,接著“咻咻”連聲。洞壁也不知是什麼晶石被刀斧劈斫而成,光滑如鏡,竟倒映出她的窈窕身影,原來她正將絲繭抽剝而出,“織”成衣裳。

他心如鹿撞,忙轉回眼,不敢多看。晶石洞壁映照著他的面容,目光瞥及,又是一聲低呼,這才發現他所喬化的“婢女”妝容不知何時已消失殆盡了,露出了真面目,想來是先前浸泡在洗髓池中的緣故,難怪白素貞一眼便認出他來。

“許官人,”白素貞已將蛛絲織成衣裳,翩翩立定,“花神谷與世隔絕,數千年來罕有外人進入,你是怎麼找到……找到這裡的?”似是想問“你是怎麼找到我的”,話到嘴邊,雙頰酡紅,又硬生生換了措辭。

火光跳躍,兩人拉長的影子在壁上晃動,那情景與當初蜀山何其相似。

許宣喉中若堵,恍如做了一場大夢,啞聲道:“說來話長。白姐姐,你又是為何會到了此處,成了花神谷的少宮主?”

白素貞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那日在長江被明心打散了魂魄,便什麼都不記得了,重有意識時,便已到了這裡。姥姥說,是一個小道士送我來的,說奉了葛仙人所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