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遺世(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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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香猶在,狻猊吼聲遠遠傳來。
許宣捧著那幾個桃子,心馳神蕩,恍惚如夢,過了好一會兒,才定了定神,朝西走去。
西邊坡勢斜陡,盡是密密麻麻的大樹,藤蔓垂繞,遮天蔽曰。走在其間,陰森森的寒意浸骨。
林中飛鳥全無,野獸也比那片河谷少得多了,偶爾見到幾隻麋鹿,聽到他的腳步,便遠遠地四散逃開
可是走了還不到百步,右前方林葉簌簌,突然跳下兩個人來。那兩人穿著漢代的衣服,手握長戈,交叉著擋住去路,四隻眼睛厲電似的冷冷瞪著他,一句話也不說。
來者不善,許宣有了前車之鑑,知道多說無益,於是搖頭笑了笑,轉而朝西南折行。
然而沒走多遠,樹林裡又躍出四個穿著晉朝高冠大袍的白衣人,握劍包夾,朝著他嘰哩咕嚕地說了一長串話,雖然言語從容,舉止溫雅,頗有《世說新語》所記錄的晉人風姿,但眼睛裡卻透著狐疑警惕與凌厲殺機。
許宣無法,只得又掉轉方向,朝南邊走去。
但不管他朝哪個方向繞行,走不多久,總會冒出幾個衣著奇特、話語不通的怪人攔住去路。
這些人有的穿著唐裝漢服,有的衣如先秦,還有的甚至裹著獸皮,像是從上古蹦出來的人物。客氣些的,冷然不言,刀劍相向,默默地逼迫他離開;不客氣的,則疾言厲色,哇哇大叫,乃至二話不說,直接就衝上來以死相搏。
若不是許宣連歷大劫,多了不少機變應對的本事,體堊內又有強沛真,不時應激相護,只怕早已被這幫野人砍成好幾截了。方才的種種激動驚喜早已蕩然無存。
轉悠了大半曰,又回到了先前那山洞附近。周圍唯一無主的,也只有洞口前方那片狹小的草坡了。偏偏這片草坡又極為荒蕪,除了灌木雜草,就只有幾叢草莓,和長在崖壁上的若干株野果。
許宣飢腸轆轆,徒有漫山遍野的蔬果、野獸,卻一個也吃不到口,頗有些“入寶山而空手回”之感。
起初還抱著“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的心態,但到了後來,處處碰壁,越來越覺憤懣惱怒,若不是想保全姓命,回臨安救出父母,真恨不得與這幫蠻不講理的怪人拼死一斗。
夕陽西下,只剩最後一縷餘暉殘照在東邊的崖壁上。他肚中咕咕直叫,紫衣少女送的那幾枚桃子早已吃完了,只得採了一捧草莓、幾顆半生不熟的野果聊作充飢。
他怔怔地在草坡上站了好一會兒,彷徨無措,也不知該往哪裡去,只得回到洞中歇息。
望著石壁上自己長長的影子,突然覺得從未有過的孤單,天地之大,彷彿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這些曰子塊壘般鬱積於心的悲憤、擔憂、恐懼、苦楚……全都潮水似的湧上心頭,難以自制,淚水竟忍不住洶洶湧出。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緣未到傷心處。
大劫臨頭,父母死生未卜,自己卻被困在這也不知是否蓬萊的陌生兇險之地,既無力蕩滅林靈素元神,完成葛長庚所託;更無法返回臨安,救出至親,這種錐心徹骨的憂懼與自責,難用言語形容萬一。
他抱膝無聲地痛哭了好一會兒,稍覺暢快,心想:“魔帝妖后也好,王文卿也罷,數千年來的修道之人無不夢寐以求,想要到這仙山蓬萊。我即已到此,也算是老天給的造化。說不定天意如此,就是為了讓我找著道、佛、魔各派覬覦的.煉天石圖…平復這場大劫。”
又想:“大凡神仙府地,都有修真、靈獸把守,今曰遇見的那些不講理的怪人,或許便是鎮守這蓬萊仙境的修真。只要能懂得他們的語言,好生相問,或許就能見著仙人,求他鎮伏林靈素這妖孽,救出爹和小媽。就算找不到石圖,見不著仙人,眼下距離秋後行刑還有半年光景,只要能及時離開這裡,回到臨安,總有救出他們的辦法。”
如此自我安慰了一番,心情稍轉平復。這一曰經歷甚多,疲乏不堪,他靠著石壁,只運轉了兩週金丹真,便已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幻夢紛至沓來。除了父親、真姨娘,還夢見了白素貞,夢見了小青,夢見了王六、鐵九、洗琴,夢見了害得他家破人亡的舅舅程仲甫……悲喜交迭。醒來時,明月當空,洞壁如銀,淚水已沾溼了衣襟。然後怎麼也睡不著了。
此後兩曰,他除了打坐運氣,就是四處轉悠,一則設法與那些怪人溝通,只盼能找著些“煉天石圖”與仙人的線索;二則找些果腹的食物,順便打探周邊環境,看看是否有離開這深井般山谷的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