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宣下意識地甩出龍筋,緊緊纏住銅籠,兩人身子一緊,迴旋橫甩,在空中繃得筆直。

但聽周圍狂風呼號,怒吼不絕,赤金虎、白獅、青兕……張牙舞爪地從他們身畔衝過,被那葫蘆的氣旋捲入,幻光扭舞,發出淒厲的尖嘯,焦臭刺鼻。轉瞬間便如雲煙嫋散,一一被吸入壺中。

兩人又是驚駭又是後怕,死死地抓住龍筋,不敢有半點鬆懈。

那氣旋越來越狂猛,霞光霓浪層疊迸爆,“噹噹”連聲,銅籠柵欄紛紛扭曲變形,艙內眾人也接二連三地吸撞在銅欄上,慘叫迭聲。

薩守堅叱道:“指地成鋼”猛地往下一沉,長劍貫入艙底。

眾道士隨之挺劍下衝,劍雨繽紛,瞬間如青竹入土,根脈相連,艙板煥起一片淡淡的碧光。

乾坤元壺越轉越快,龍捲風似的朝上方衝去。

“噶喇喇”一陣脆響,嵌入艙底的銅籠旋轉著脫拔而起,登時絞得艙板四下迸飛,眾道士失聲大叫,連人帶劍離心摔飛。

氣旋刮卷,四壁艙板接連炸裂。許宣、小青左右搖擺,猛然橫撞在銅柵上,衣裳緊貼,獵獵鼓卷。

林靈素大笑聲中,艙頂陡然掀飛,神壺連著銅籠一起沖天怒舞,直上蒼穹。天旋地轉,那撲面的狂風、如箭的暴雨、震天槌地的轟隆雷鳴……四面八方地擠壓著,彷彿要將他們劈成碎片

那混金銅藤球雖是罕見寶物,被神壺氣浪這般絞扭,亦抵受不住,只聽“嘭嘭”連聲,數十根混金柵條碎斷迸飛,下方頓時豁然洞開。

許宣一手緊緊地握著小青的皓腕,一手箍住銅柵,胸膺如堵,無法呼吸,一顆心像是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了。

黑雲壓頂,天海茫茫。閃電如萬千銀蛇,夭矯飛竄。

萬丈之下,是那喧沸咆哮的怒海汪洋。稍有鬆脫,即便不被那神壺捲入,萬劫不復,也必定直墮深淵,粉身碎骨。

林靈素哈哈狂笑:“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猛地抄起神壺,和李少微一齊並肩下衝。

那沖天氣旋登時消失得無影無蹤。許宣二人腳下一空,手舞足蹈地急墜而下,心中大駭。正想聚氣御風,腰上又是一緊,被那兩魔頭用龍筋拽在手中,風箏似的東搖西蕩。

雷聲滾滾,天地俱黑。身在半空,目不視物,下墮的速度又極快,那種感覺當真如徜徉在鬼門關前,恐怖之極。

林靈素卻似興致高絕,一邊破風俯衝,一邊大聲嘯歌:“壺中世界青天近,洞裡煙霞白曰閒。若許隨師去塵網,願陪鸞鶴向三山。”說到最後一句時,距離海面已不足十丈,他指尖一彈,乾坤元壺彤光暴漲,突然化為丈許來長的葫蘆,撞入波濤。

大浪扶搖,海面如傾,兩魔頭雙雙飄然躍下。

許宣、小青也跟著衝落在葫蘆上,腳下趔趄,險些仰面摔入鯨波。短短片刻,上下數千丈,生死兩重天,縱使他們膽子再大,也不免冷汗涔涔。

驚魂未定,忽聽王文卿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槎流海上波濤闊,酒滿壺中天地春。仙家變化誰能測?只恐洪崖是此身。”

閃電又是一亮,驚濤層疊噴湧,周圍盡是參差兀立的礁岩怪石,森森如鬼怪。那五艘船艦在不遠處跌宕起伏,隱隱還能瞧見數以百計的三角尖鰭穿梭其間,這些鯊魚竟然追蹤了整整一夜。

王文卿站在船頭,斜抱拂塵,淡淡道:“靈萼兄,你一再食言背誓,就不怕五雷轟頂麼?既然決心死戰,又何必費盡心機將我引到這裡?”被那電光映照,衣袂翩翩,膚光如雪,直如絕色美人。

林靈素哈哈笑道:“誰說老子食言背誓了?蓬萊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你自己有眼不識泰山,怪得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