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啊”地一聲,顫聲道:“她……她真是白姐姐?”雖然早已篤信“白玉蟾”就是白素貞,但聽慧真親口道破,仍不免驚喜交迸。卻不知為何慧真既知她是蛇妖,還要如此大費周折,封鎮她的妖性,收作弟子?

念頭未已,“嘭嘭”幾聲劇震,絢光如霓霞亂舞,視野忽然變得通透起來。隱隱可見四周波濤洶湧,李師師白衣獵獵地懸浮在上空,一劍接著一劍,連環劈斫在緊緊包攏的紫銅蓮花上。

饒是那蓮花堅不可摧,在這魔女如此狂攻猛轟下,也不由裂紋飛迸,震耳欲聾。

慧真置若罔聞,凝視著他,淡淡道:“許官人,如果我猜得不錯,你應當就是玉蟾所說的‘仁濟堂,的少東家了?”

聽見“‘仁濟堂,的少東家”這七字,許仙眼眶一熱,淚水險些奪眶湧出,口中卻哈哈一笑,道:“師太認錯人啦,我姓許,單名一個字。你說的那位‘仁濟堂,的少東家,早已經死在了東海”

慧真嘆了聲“阿彌陀佛”,搖頭道:“蓮花開且落,世間本無我。是貧尼著相了。不管你是許宣也罷,許仙也好,都請聽我這垂死之人說幾句話。”她身上煥發的光彩越來越盛,聲音也宏亮了不少,許仙卻知這一切不過是迴光返照,再過片刻,只怕就會魂銷魄散了。

慧真頓了頓,道:“許官人,你可知道為何我明知玉蟾是蛇妖,卻仍收她為徒,又費幾年之功煉化她的妖性,立為下一任掌門?”

許仙心裡對此也是老大的困惑,搖了搖頭。

又聽她道:“那你可知道,為何我先前有許多機會,可以一舉斃殺了你這魔門天帝,卻始終未曾下手?”他心中一動,難道這佛門第一美人也和李少微一樣鍾情林靈素?旋即又覺不對,以她的眼力,若真情迷魔帝,又怎會認不出真假?念頭飛轉,脫口道:“是了,葛仙人”

慧真微微一笑,道:“許官人果然聰明絕頂。你猜得不錯,我在海上救了玉蟾,收她為徒,便是因為她體內的那枚‘元嬰金丹,……”雙眸中忽然閃過悽酸苦楚之色,低聲道:“四十年啦,天意冥冥,竟讓我以這種方式與他相見

許仙大奇,難道她話中的“他”竟是葛長庚?這兩人一個被公認為道門第一修真,一個被譽為佛門第一高手,惺惺相惜倒不奇怪……但聽她語氣,竟似有著不為人知的情仇秘史。

慧真淚光瀅然,一閃即逝,淡淡道:“葛仙人慧眼如炬,疾惡如仇,他既在臨死之際,將畢生之功傳與你們,又將林靈素交於你們託管,足見你們心底良善,可以倚賴。就算全天下人都將你們說為邪魔,我也決計不信。”

許仙心底一顫,又是羞慚又是感激,一時間竟不敢正視那雙清澈的眼睛。

忽聽李師師尖細的笑聲從紫銅蓮花外傳了進來,忽左忽右,嗡嗡迴盪:“許官人,這些名門正派個個道貌岸然,虛偽歹毒,你可別聽這老尼姑花言巧語。她虛情假意,拿白娘子作誘餌,不過是騙你交出到手的煉天石圖,,自投羅網你這般聰明,應該能想明白誰是敵,誰是友,誰能助你傾滅大宋,殺盡仇讎,登上天下之巔”

聽到最後一句,他呼吸一緊,胸膺頓時又被仇恨的怒火洶洶填滿。李師師尖利的笑聲如楔子般一字字劈入他的心底:“許官人,你我同仇敵愾,都對趙宋狗皇帝恨之入骨。只要彼此聯手,我除了保你坐上衤丨天帝,之位,還可保你以濟安太子,的身份,登基金國皇帝。有了神門之助,又有大金百萬雄師,你翻手為雲覆手雨,何事不成?”

他心裡突突狂跳,熱血如沸。不錯普天之下,再也沒有比這妖女更加適合的盟友了雖說她陰狡毒辣,指不定什麼時候便反咬自己一口,但至少在傾覆趙宋之前,不用擔心她突施暗算。再說,只要能報得大仇,就算當真死在她手裡,又有何憾

慧真聽若不聞,淡淡道:“許官人,佛性不分南北,人也罷,妖也罷,皆可成正果。若心存邪念,人間便如鬼域;若胸懷慈悲,地獄亦成西天。西天地獄,不過在一念之間。”

許仙一凜,有如當頭澆了一盆雪水。

慧真臉上霞光閃耀,凝視著他,彷彿穿透了他魂魄最深處,嘆了口氣,道:“世間佛魔,皆由心起。許官人,不管何時何地,面臨何種選擇,你捫心自問,便知當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