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分別(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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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策馬急衝到岸邊,翻身躍下,一個箭步衝入船中,不等許宣回過神來,已將他緊緊抱住。
許宣呼吸如窒,只覺她溫軟的身體緊貼著自己,胸脯急劇起伏,滾燙的淚水接連不斷地滑過她的臉頰,滴入他的脖頸。狂風劍舞,她的髮絲紛亂地撩著他的耳梢,帶給他心底酸苦交雜的滋味與酥麻如電的顫慄。
海東青在兩人頭頂歡鳴盤旋,振翅落在蘇里歌的手心,她深吸了一口氣,將那白鷹託到許宣面前,低聲道:“羅荒野的雄庫魯,我把這隻海東青送給你。不管你飛得多遠,它都能帶你找到回家的路……”
許宣雖然早知她對自己的情意,但見她將這最為心愛的神鷹也送給了自己,仍不免一陣感動,熱血上湧,脫口道:“放心,等我救出父母,一定會回來看你。”
蘇里歌大喜,緊緊地抱住他,雙頰暈紅如醉,低聲道:“希望你永遠記住今天的話,我會……我會一直等著你。”
許宣話剛出口,便微覺後悔,聽她這般說,更覺愧疚。正不知該如何應答,又聽她柔聲道:“雄庫魯,我一直還不知道你的漢文名字。當我想你的時候,該叫你什麼?”
許宣笑了笑,道:“我的名字叫許宣……”
“許仙?許仙?”她用生硬的大宋官話低聲唸了幾遍,凝視著他,淚光如波碎,忽然在他唇上深深一吻,跳起身,不顧海東青的尖啼,躍上白馬,頭也不回地朝北疾馳,遠遠地高聲叫道:“蘇里歌這一生都是許仙的妻子。不管他走多遠,抬起頭,都能在星空裡看見她的雙眼!”
術術術術術術術術術術術術術術術。
大風鼓舞,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白茫茫的天地裡,聲音卻彷彿還在耳邊迴盪。
許宣摸了摸那又鹹又甜的嘴唇,耳頰如燒,恍惚如夢。不知為何,腦海中忽然又閃過小青與他唇瓣相接時,那雙頰霞飛、那羞不可抑的神情……心中登時痛如針扎。
這半個多月來,他時時會想起小青,尤其每次面對著情熱如火的蘇里歌,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和小青在一起的那些青澀而甜蜜的時刻,想起雙劍合璧時她似有若無的笑容,想起月色裡她如雪的身體,想起黑暗的石洞裡她的呼吸與幽芬,想起她欲拒還迎的吻,想起她淚水盈凝、傷心欲絕的眼神。
在此之前,他只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年,雖然喜歡說些半真半假的甜言蜜語,開些似懂非懂輕薄玩笑,卻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傾心歡喜,更不知道何所謂兩情相許。
直到他遇見蘇里歌,熱烈如火的蘇里歌。
有時夜深人靜,望見黑暗中那雙閃爍如星的眸子時,他突然會想,如果沒有遇見小青,他會不會喜歡上這個單純爽直的雪國少女呢?她不像小青那樣喜怒無常,更不像小青那樣心思難測,更重要的是,她永遠不會變成一條遍體寒鱗的蛇,吃人茹血,千夫所指……但不管他如何比較,只要一想起小青那雙似嗔似喜的眼睛,總會感到一陣窒息的疼痛與迷惘,意亂情迷。
不知她是生是死,身在何地?今生今世,是否還有相見之期?
海東青呀呀尖叫著,落在他的手臂上。他定了定神,解開纜繩,搖劃雙槳,撐著那獨木舟順流而去。不管是小青也罷,蘇里歌也好,終不過是兒女之情,比不上父母之恩來得重要。眼下最為緊要的,乃是儘快抵達“天鵝寨”,再乘船返回大宋,救出父母!
浮冰跌宕,大河滔滔。兩岸盡是茫茫雪原,還有那一片片灰白斑駁的森林。連綿的雪山在雲霧中若隱若現,雪鷲盤旋。偶爾見到一大片鹿群,在前方河邊低頭喝水,聽到海東青的叫聲,立刻驚慌逃散。
許宣視若不見,只是一下接著一下,奮力划槳,恨不能給這艘船插上翅膀。每過半個時辰,方鬆開雙槳休息片刻,躺在船上,看著上空極速飛舞的雲層,任由木舟順流而行,而後又運足真氣,繼續全力划船。
到了傍晚,雪花又開始一朵朵地飄舞起來,寒風猛烈,前方灰濛濛一片,亂石越來越多,碰在船底,咄咄有聲。他擔心撞壞木舟,當下將纜繩系在岸邊石上,坐在篷裡狼吞虎嚥地吃了些醃肉,躺下休息。
半夜醒來,雪已經停了。月亮懸在空中,將四周照得一片明亮。水波搖盪,船身起伏,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了他,以及立在船舷上的那隻海東青。他聽著風聲在船篷的縫隙間激嘯,聽著海東青悽苦的啼聲,忽然悲從心來,感到一陣莫名的不祥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