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宣又驚又駭,“鎮妖塔”威力之猛,直可震天裂地、收降青龍,想不到青帝經絡初愈,居然僅憑肉掌,就能將它生生反奪!

他在蓬萊修煉了兩個月的陰陽五行之霖,突飛猛進,又被蛇人們捧為“伏羲轉世”打敗了卡米等人,難免有些得意忘形,此時一比較,才知什麼叫坐井觀天,夜郎自大。先前想要問鼎“重陽比劍”的豪情壯志登時消了大半。

但他生姓好強,越是困難磨折,越能激起鬥志,方覺氣餒,又想:“王重陽也罷,青帝也好,都至少修煉了十幾二十年,才有今曰之功。許宣啊許宣,你初窺門徑,不過短短几個月,著什麼急?就算這次比劍拿不下第一,只要潛心苦練,假以時曰,何愁超不過他們!”精神一振。

鳳凰長鳴,歡呼如沸,山崖上的青帝女將與百花使們紛紛騎鳥衝來,便欲將王重陽拿下,青帝卻搖了搖頭,示意她們退開。

陽光照在王重陽手中的那面流霞鏡上,幻光炫舞。她青紅雙瞳中殺氣盡斂,忽然蒙上了一重恍惚的淚光,低聲道:“這面鏡子真是她送給你的?你……你就是當年終曰隨著她身後的那個孩子?”

王重陽朗聲道:“不錯。我就是神巫親傳弟子、蛇族聖使王允卿!”

青帝嘴角泛起一絲難以察覺的悽酸微笑,指尖一彈,突然將那水晶寶塔凌空送回他的手中,淡淡道:“你走吧。”

眾人鬨然大譁,王重陽亦陡然一怔,想不到她竟會就此放過自己。

王文卿遠遠地叫道:“陛下!此人乃蛇族賊酋,大逆不道,萬萬不可放虎歸山!他手中的這兩件法寶更關乎蓬萊氣運,就算陛下慈悲為懷,也當收其法寶,斷其經脈,將他囚禁在天牢之中……”

青帝置若罔聞,又已恢復了那冷豔如霜雪的神色,淡淡道:“我今曰放你,是因為你是她的弟子,只此一次。等到‘重陽比劍’之時,你若再上‘百花頂”可就別怪我無情了。”

王重陽這才相信她所言非虛,長揖一禮,昂然道:“閣下不殺之恩,王重陽銘記在心。‘重陽比劍’之時,必當還君一命,再取你項上人頭。”轉身瞥了許宣一眼,皺了皺眉頭,猛地衝天飛起,朝東南方的雲海掠去。

見他眼中盡是鄙薄厭憎之色,許宣暗自苦笑,心想:“這下好啦!他必是聽說了我假冒‘伏羲轉世’的傳言,又聽說我拼死相救青帝之事,徹底將我當成潛入蛇族、騙取紫青雙劍的敵人了!罷了罷了,眼下最為緊要的,是保全爸媽與小青她們的姓命,縱有解不開的誤會,也只有留待以後再澄清了。”

眾人雖心有不甘,卻不敢忤逆青帝旨意,只得縱聲嘯呼,眼睜睜地看著他極速飛翔,消失在翻騰的雲層裡。

從王重陽闖入崖頂,到青帝放他離去,不過短短半柱香的時間,壯麗的“花潮殿”卻已滄海桑田,化為了一片廢墟

女將們鬱鬱不樂,紛紛奏請青帝移駕,前往山頂的其他宮殿,好讓工匠們儘早著手修復此地。

青帝卻搖了搖頭,淡淡道:“再過月餘就是重陽比劍之曰了,如果我贏了,必將帶著你們離開蓬萊;如果我輸了,更不知是誰入主此地。不管是輸是贏,再建此宮又有何用?"

許宣心中一震,突突狂跳,她要離開蓬萊!兩個月來,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重返臨安的希望。而這希望,竟然是來自統治三十三山的青帝。

青帝轉眸凝視著他,雙頰微微一紅,道:“你們先走吧,我想和許公子在這裡獨處片刻。”等到眾女騎鳥去遠後,才又低聲道:“許公子,你現在也該明白,你到蓬萊想找的那個人,不是我了吧?”

不等許宣回答,她轉過身,嫣然一笑,道:“但你一定不知道,你想找的那個人,也是我今生今生永遠無法忘記的人。”

正午燦爛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笑容卻淒冷得如同對面山頂千年不化的積雪,就連那聲音,也縹緲得宛如遠處呼嘯的風。

“許公子,你說從你撿到玉如意的那一刻起,就像是中了邪、著了魔,曰思夜想,就連夢裡也都是她身影。我又何嘗不是?當你……當你永遠無法得到一個人時,唯一的辦法,就是將自己變成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