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真假(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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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品?”林靈素哈哈大笑,“那狗皇帝成了階下囚,天天看你們臉色過活,還有膽子告訴你們真品贗品麼?晉代士族大多用絲帛和剡溪所產的藤紙來寫字,你這幅字一看用的便是硬黃紙,分明是唐朝的摹品。連這至為簡單的道理也不明瞭,還敢妄談收藏?”
那小王爺臉上一紅,王文卿微笑道:“這些字畫也罷,珍玩也罷,不過是閒來無事時怡情冶性的消遣品,小王爺胸懷天下,時時刻刻想的都是江山社稷,豈能像那昏德公一般玩物喪志?分不分辨得出,又有什麼打緊。只要靈萼兄的‘煉天石圖’不是贗品,那就可以了。”
金國小王爺少年氣盛,被林靈素一通搶白激起好勝之心,一時間反倒將正事拋在腦後,高聲道:“且慢!你說這幅《快雪時晴貼》是贗品,難道本王這幅黃庭堅的《松風閣》也是假的不成?”
許宣轉頭望去,只見那幅掛貼字字奇崛勁挺,氣勢雄健,乃是一首七言長詩,共計二十九行,疏密相間,彷彿龍游鳳舞,處處飛動。他雖不懂得欣賞字畫,卻也看得出筆法超逸脫俗,頗為不凡。
林靈素眯眼端視片刻,淡淡道:“這幅字布法奇詭,長波大撇,頗有點黃庭堅的神韻,可惜假的終究還是假的。黃庭堅的字最重藏鋒頓挫,起筆處欲右先左,逆入左端頓筆,然後平出。人稱‘無平不陂,沉著痛快’。這幅字雖然也是左右縱橫,但用力過度,頓挫處缺少迴旋變化,結構又過於張揚,弄巧成拙。更簡單的是,當年黃庭堅在松風閣寫下此詩後,分明親筆抄錄在砑花布文紙上,紙色微黃,而這幅貼所用的卻是高麗產的桑皮紙。真耶假耶,一辨即知……”
王文卿身邊的一個道士按捺不住,喝道:“胡說八道!你怎知黃庭堅寫此帖時用的是砑花布文紙?難道當時你就站在邊上麼?”
林靈素神色似悲似喜,有些古怪,好半晌才慢慢地道:“不錯,我當時就在邊上。黃庭堅寫《松風閣貼》時,正是我洗的筆、研的墨。”
此言一出,眾道士無不譁然,惟有王文卿微笑不語。
小青與那些金國將士雖不知黃庭堅是何人,但其字帖既如此受推崇,想必是已經作古的大名士。這魔頭殺人如麻,又怎會和騷人墨客搭上關係?
林靈素卻似懶得再作解釋,施施然地往太師椅上一靠,雙腳翹在案上,道:“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信也好,不信也好,你這些字畫全都加在一起,也及不上我這捲圖的一邊一角。”從懷中取出那捲圖軸,輕輕一抖,凌空鋪展開來。
許宣想起那捲軸上所塗的劇毒,心中“嗵”地一跳,頓時恍然大悟。王文卿見這魔頭親自將圖軸開啟,自然不會疑心上面作了手腳。
豈料王文卿剛一伸手,竟又縮了回來,拂塵輕掃,將那圖軸虛託半空,徐徐放落桌上。
他心下大為失望,這廝如此謹慎奸猾,想要在其眼皮底下刺殺那金國小王爺,只怕比登天還難了。
眾人圍了上來,舉燈端看。
有人冷笑一聲,道:“這不是遠洋用的海圖麼?船上便有好幾份,有什麼稀奇?”
林靈素嘿然道:“狗眼看物,處處皆糞。”提起一壺酒,猛地潑在那捲圖上,指尖一彈,頓時火焰竄舞。
行船海上,最怕著火,眾人大驚失色,紛紛揮袖撲打。真氣一鼓,火勢反倒越來越猛,頃刻間便直衝艙頂。
王文卿拂塵揮掃,“嘭”地一聲,光芒陡斂,那圖軸急速合卷,墜落他的手中,火焰已盡數熄滅。
那圖軸也不知是什麼獸皮製成,被烈火這般焚卷,竟沒有半點焦枯燒化,色澤益加鮮豔,散發出一股淡淡的幽香。
王文卿喃喃道:“青龍之皮,龍涎之香,真的,果然是真的!”雙眼微眯,閃動著掩抑不住的驚喜之色,連指尖也微微顫抖起來。
他向來從容淡定,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從未如此忘形。
眾道士見狀大喜,圍攏再看,頓時又爆起一片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