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正邪(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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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光搖曳,兩個沙彌提著燈籠走了進來,左邊那個子稍高的沙彌眯起眼,左右打量,笑道:“阿彌陀佛,這麼多女人,脫了衣服全都一個樣兒,也不知大師兄說的是哪個?”
小個沙彌嘆道:“蠢材!劉員外最喜歡烙字兒,既是劉府的姬妾,肩膀上定然有烙印。”提起燈籠,沿著木榻一個個照了過來。
許宣一震,難道這些女子竟是峨嵋山的和尚擄藏在此以供淫樂?他從小崇慕道佛,雖然聽家中清客說過一些淫僧玷人妻女的故事,卻只當是獵奇誇大之語,今日親歷親聞,驚怒交迸,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高個沙彌隨手在一個女子身上捏了一把,笑嘻嘻地道:“劉府的姬妾個個貌美,這麼快就放走忒也可惜。劉員外求子心切,索性讓大師兄編個理由,就說要想讓觀音送子,需讓她在東廂齋戒誦經,多留些時日。等弄大了肚子,再送回劉府,豈不是皆大歡喜?”
小個沙彌“哼”了聲,道:“自從明空大師圓寂後,連日來山上妖魔橫行,劉員外聽說,早嚇得魂不附體,哪裡還敢多留?咱們白蓮寺的善款劉府捐得最多,住持自然也不好忤他的意。你當是那些村姑民女,可以隨便擄來,玩膩了便丟在洞裡麼?”
高個沙彌笑道:“那些是藥渣,熬過就丟,自然沒什麼可惜。這小妞卻好比福建的巖茶,需得反覆泡上幾泡方能盡興。依我看,住持多半是怕那幾個吐蕃的喇嘛瞧中劉府的女人,弄得不好收拾,所以才順水推舟,送他們下山。”
兩人一邊提燈尋找,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話。許宣在垂幔後聽得來龍去脈,越發怒火如燒。
原來這些賊禿為了修煉“歡喜佛”之流的妖術,與吐蕃淫僧勾結,將香客中稍有姿色的女子全都擄入這密室,用迷香淫辱。剛才所見的累累白骨,就是被他們殺死丟棄的女屍。又想起水簾洞中所見的那具女子骷髏,以此推算,多半也是這些賊禿所為。
白蓮寺雖非峨嵋山的大寺院,好歹也是蜀中香火極旺的名寺,想不到卻是個無惡不作的****!
林靈素傳音冷笑道:“小子,你現在知道誰是真正的邪魔了?這些賊禿打著佛祖的幌子,口口聲聲普渡眾生,暗地裡騙人錢財,淫人妻女,也不知做了多少罪孽!從老子離開此地到今日,足足六十年,如果西天真有佛祖,為何不降下雷霆,將這些禿驢全都劈死?”
許宣天性好打不平,有些桀驁偏激,雖知林靈素對道佛各派恨之入骨,此話未免以偏概全,有挑撥之嫌,但目睹此狀,仍不由心有慼慼,牙根癢癢。
暗想:“且不說白蓮寺藏汙納垢這麼久,無人察覺。單說葛仙人為鎮伏魔帝,以身赴死,偌大的峨嵋山,除了圓寂的明空大師和那法海小和尚,竟沒有一人挺身而出、仗義相助,又如何配得上‘慈悲’二字!”對峨嵋上下不由起了厭憎、鄙薄之意。
那兩沙彌沒有察覺,提燈走到垂幔前,小個沙彌道:“是她了!”將一個蜷臥著的女子從榻上拉了起來。
白素貞聽了這麼久,早已殺機大作,那沙彌剛一彎腰,立即從許宣背上衝躍而出,絲帶流雲似的飛捲住他的脖子,“咯嚓”一聲,將其頸骨瞬間勒斷。
高個沙彌大吃一驚,還不等轉身,脖子已被許宣那寒森森的“龍牙”刀抵住,嚇得簌簌發抖,一個字兒也吐不出來。
林靈素哈哈笑道:“這個禿驢,修行忒煞。雲山頂上持戒。一從迷戀玉樓人,鶉衣百結渾無奈。毒手傷人,花容粉碎。空空色色今何在?臂間刺道苦相思,這回還了相思債。”
這首《踏莎行》原是蘇東坡當年任杭州知府時,審靈隱寺瞭然和尚姦殺娼妓一案時所寫的判詞,被他用在這裡,倒也合適。
許宣正想一刀結果他的性命,眼見那劉府女眷的身材與白素貞相若,那斃命的小沙彌個頭又與自己差不多,心中一動,低聲喝道:“要想活命,就老老實實聽我安排,否則我把你剁為肉泥,拿去餵狗。”
那沙彌面如土色,連連點頭。
許宣道:“劉員外現在何處?你們寺打算派多少人護送劉員外下山?”
沙彌顫聲道:“劉員外已在寺裡住了七日,馬車就在東廂房外候著。現在山上山下全是妖魔和道門各派,住持派我大師兄茅子元,帶領八個師兄弟護送他回成都府……”
成都?許宣心中大喜,“仁濟堂”在成都設有分號,又與當地官府交情極深,到了那裡,就如同到了家。
那“飛劍門”道士臨死前所發出的訊號,多半已將道門各派吸引到了“鬼見愁”峽谷,眼下正是金蟬脫殼的最好時機!
當下順手從地上抓起一隻蟑螂,塞入高個沙彌的口中,逼他吞下。那沙彌料想多半是什麼毒蠱,駭得魂飛魄散,許宣剛一鬆開手,急忙又是摳挖,又是乾嘔,卻怎麼也吐不出來。
許宣笑道:“放心,這隻‘七毒絕命蠱’乖巧得很,沒我的吩咐,不會吃你的心肝腸子的。但如果你不聽我的話,動什麼歪腦筋,那就另當別論了。”
剝除那小個沙彌的僧衣,穿在自己身上,戴上僧帽,轉身稽首道:“這位女施主,貧僧護送你回成都劉府,意下何如?”燈光昏暗,乍一看去,果然與那小沙彌有幾分相似。
白素貞這才明白他意欲何為,嫣然一笑。
地道蜿蜒,石階迴旋向上,走了足足半柱香的功夫,才到頂處。那沙彌戰戰兢兢地推開暗門,爬了上去。許宣與白素貞跟著一躍而出。
燭光如豆,布幔低垂,廂房裡空空蕩蕩,只有一張木榻,一卷薄被。秘道出口設在佛龕前的蒲團下,若不是親身所歷,又怎會想到在這樸素清冷的客房地下,竟隱藏著如此淫邪醜惡的世界?
三人方甫躍出,便聽有人輕叩廂門,低聲道:“覺明,覺知,好了沒?”
許宣將龍牙刀往那沙彌腰上一頂,那沙彌急忙應道:“來了,來了。”緊張之下,聲音不免微微打顫。
好在那人也沒留意,接道:“馬車就在後院裡候著,大師兄很快就陪劉員外來了,你們收拾好了,可別露出馬腳。”說完便匆匆離去。
沙彌推開房門,領著兩人穿過東廂長廊,朝後院走去。
許宣二人服了那沙彌給的“歡喜銷魂香”解藥,又被涼風撲面吹拂,體內燥熱大消。
天上烏雲初開,月光如水,鍍得四周簷瓦銀白似雪。寺牆外青崖連天,一陣狂風颳來,雲霧飛掠,傳來似有若無的叱喝喊殺聲,也不知是否道門各派在山嶺的另一側搜尋他們的下落。
那沙彌恐懼已極,汗水涔涔,一路上雙腿不住地打軟,幾次險些絆倒。
許宣暗想:“白蓮寺的住持既叫他大師兄護送劉員外,那什麼‘茅子元’必定不會是個簡單角色,瞧見他這副慫樣,哪能不起疑心?需得想個法子聲東擊西,渾水摸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