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廣從百草堂走出來,抬頭看天,澄藍的天空像是被水洗過一般,一望無際。

鎮子上,鱗次節比的屋子一溜而過,屋頂上被白雪淺淺的覆蓋著,街上行人哈著熱氣走過,一派平和而寧靜。

這樣的生活,沒有金戈鐵馬,沒有鐵血沙場,其實也沒差的。

寧廣呵了一聲,大步離去。

百草堂內,宋斐仍在消化著寧廣的話。

”我早已不是被你們傳諭的少年將軍,如今的我,只是一個會打獵的獵戶罷了,至於我的親事,娶妻的人是我,和她過一輩子的人是我,我要娶誰,自然由我說了算。”

當他問寧廣,家人是否會同意他娶一個鄉下農女為妻時,寧廣是這麼說的。

”我不是什麼將軍,只是一個上了年紀的獵戶,如此,配一個農女已是我高攀了。”寧廣漠然地道:”而且,農女又如何?她當得起,也配得上,比起那些鶯鶯燕燕的大家小姐,更真實。我看宋三爺行事磊落,為人正派,目光卻如此狹溢,如此注重門第,倒是我高看了。蘇柳,她很好!”

她很好!

短短三個字,便已經斷定了他的決心。

不是假的,不是圖什麼,是真的想娶蘇柳為妻!

目光狹溢,宋斐自嘲一笑,是他狹溢了,蘇柳,除了家世出身,又哪裡比大家小姐差了。

宋斐腦海中閃過一個女人的身影,不由有些恍惚。

“三哥,我聽說那蠻人來找你,真真是奇了怪了,那蠻人找你作甚?”宋蕭竄了進來,大刺刺的坐下,接過丫鬟遞上的茶水就喝。

宋斐看了他一眼,呵了一聲,道:“小五,你知道你口中的那蠻人是什麼來頭嗎?”

“什麼來頭,我看他就是一野蠻粗粗鄙的獵夫。”宋蕭撇撇嘴。

“小五你可還記得八年前,老祖宗過大壽時,咱們一家都回去了,恰好遇著了今上在城門嘉賞眾軍?”

“這又有那什麼。。。”事字被宋蕭吞回肚裡,他那雙勾人的桃花眼倏地睜大,看向宋斐:“你是說,是說那蠻人是。。。”

宋斐點點頭,宋蕭像是傻了一般跌坐回椅子上,喃喃地道:“竟是他,難怪,難怪啊。”

宋斐也是想不到,只是也覺得奇怪,五年前那場戰役到底發生什麼事?竟然會讓一個意氣風發自信朗朗的大將軍逃到這樣隱蔽的地方隱居起來,還沒有任何人知曉。

“那他來找你作甚麼?該不會就是向你表明身份吧?藏了這麼久,突然來說,肯定有鬼。”宋蕭好不容易接受了這個事實,又撇著嘴道。

雖然他曾經是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可如今他就是看他不順眼,一副拽的要上天的樣子,哼!

有什麼了不起嘛,不就是一個將軍!

好吧,宋蕭此時早已忘了當初年少時自己說的,日後也要成為震威將軍這樣的大英雄的話了。

“哦,他是來請我為他和蘇柳的親事保媒的。”宋斐慢斯條理地道。

噗!

宋蕭口中的茶水全噴了出來,眼睛比聽到寧廣是那震威將軍的時候瞪得更大了,驚愕地問:“你你說啥?保媒?你應了?”

宋斐點點頭:“應了。”

“你怎麼能應?”宋蕭激動地站起來怒吼,像是宋斐作了什麼了不得的事兒一樣。

見宋斐挑高眉,眯著眼審視著自己,宋蕭的臉稍稍的紅了紅,避開他的目光,咳了一聲,支支吾吾地道:“那個蠻人都二十好幾了。”

“二十五。”

“對對,你看,都這麼老了,蘇柳才十四呢,這差了這麼多歲,哪適合?三哥你也不想想,將來若是那蠻人老了死了,傷心的就是蘇柳了。”宋蕭巴巴地道。

“那依你說,和你這般的年紀,便是合適的?”

“那當然。。。”宋蕭想也不想地說了出口,話才出口,就見宋斐的眼睛眯得像條線了,才覺得不妥,忙道:“總之年歲相差太大,就是不妥。”

“父親也比母親長了一輪,西伯侯比西伯侯夫人長了二十年,巡按大人比巡按夫人更是長了二十二,不都琴瑟合諧?怎麼到了他們,就不合適了?”宋斐端起茶慢慢地啜飲。

宋蕭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想到蘇柳和寧廣那貨要成親,心裡就跟被貓撓了似的,癢癢痛痛,那滋味說不出的難受。

“寧廣,對,寧廣他還不老實,你看,都沒對蘇柳表明自己的身份呢。哼,一個連真實名字都不敢說的男人,能指望他有多疼愛娘子啊。”宋蕭好不容易找到寧廣的痛腳,又想起他的身份家世,便又道:“指不定他家裡已經有了侍妾妻兒呢,這是騙婚,不成,我要告訴蘇柳去。”

“震威將軍潔身是好,年少參軍,家裡,是連個通房都沒有的。”宋斐慢悠悠地道。

宋蕭的腳步一頓,氣急敗壞地道:“三哥,你怎麼就要替他說話,他給啥好處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