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八年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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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雲岫、尹婷婷是一點多鐘在符水縣城下車,沿著蜿蜒的青石板鋪成的古驛道,大約在四點鐘來到三里洞。三里洞是一個溶洞,洞很大,幾乎容得下農村一般人家居住的房子,成為符水縣城翻越箭嶺到尹婷婷家鄉悅樂鄉及以外地方的天然歇腳點。這時的洞裡很安靜,光線不錯,洋溢著暖和的氣流。三里洞地處箭嶺的半山腰,放眼望去,洶湧澎湃的符水像一條飄帶纏繞在兩岸高大峻嶺間;符水縣城變小了,好像匍匐在箭嶺腳下的村莊一樣。箭嶺是典型的岩溶地形,這裡山勢陡峭,到處危峰兀立,怪石嶙峋。裸露的石灰石懸崖斧劈刀削一般,讓人望而生畏。緩坡鑲嵌著塊塊顏色深淺不一的草原,草原上可見幾簇山羊休閒散漫的吃草,陡坡生長著低矮的灌木叢,高山深澗裡還偶爾可聞猿猴的嘯鳴。
“累了吧,進洞歇會兒。”張雲岫雖然體格高大健壯,但畢竟在丘陵的平坦山谷中長大,這麼陡峭的驛道還是第一次走。兩個多小時攀爬,將雲岫累得氣喘吁吁、大汗淋漓,汗水溼透了他的內衣。尹婷婷呢,看起來纖瘦文弱,但走起山路來卻輕盈矯健,只是臉沁出細汗,脹得臉頰微紅,顯得更加嫵媚嬌豔。進洞後,尹婷婷脫下呢子大衣,背對著雲岫彎腰撅臀從包裡取東西,露出白色的緊身毛衣、微微翹起的圓臀窄腰和短花格子擺裙下的大腿。張雲岫心裡一緊,血往上湧,跨步上前一把摟住尹婷婷。尹婷婷掙脫轉過身來,面帶慍怒,“要幹什麼?山裡溼氣重,我取毛巾跟你墊背,免得遭涼哩。你這個沒有良心的,把我當成什麼人哪?”
“婷婷,我喜歡你!她是死是活都不知,我不想等了。”張雲岫躁氣未消,再次抱住尹婷婷,涎著臉皮親吻她嘴唇。尹婷婷心裡本來就有他,並沒有躲避,任他癢癢鬢角的話語噬咬她最後的防線。墊背的毛巾落在地下,尹婷婷閉上眼睛,身子一軟,躺在張雲岫懷裡,就像躺在芳草茵茵、鳥語花香的伊甸園裡,讓清清愛河水輕輕洗濯嫩白的腳丫。
這時,洞外傳來由遠及近的馬蹄聲。“人來了!”尹婷婷慌亂不已,急忙整理好衣衫、鬢髮,坐在石凳邊上。張雲岫一驚,興致頓消,低頭不敢正視尹婷婷。
蹄聲“篤篤”遠去,洞裡陷入沉靜,靜得能聆聽到這對青年男女的呼吸。
“對不起,婷婷,我……”張雲岫口將言而囁嚅著。
“沒怪你,也沒叫你負責。”尹婷婷平復慌亂,眼中沒有羞澀只有心甘情願,“把毛巾墊上,路還遠,莫著涼。”
翻過山頂,箭嶺那邊是另一番模樣:沒有那麼多陡峭的石灰石懸崖,許多山嶺向平川延伸,嶺上覆蓋著顏色各異的樹木;平川開闊平坦,阡陌縱橫,梯田、村莊、水庫、山林清晰可見,像棋子一樣點綴其間;遠處的山脊起伏,與天空的雲彩相接相融,像一幅勾勒的水彩渲染在天邊。
“河邊那一字排開的房子就是悅樂鄉場鎮,後邊山堡是悅樂鄉中小學,隱藏學校右後邊楠竹林中的房子就是我家。”並立隱秘的山巔岩石上,將幾絲濡溼飄逸的雲鬢理在耳後,將嶄新的皮挎包換到左肘部,用右手給雲岫指點她家的位置。
山巔風大,二人禁不住打哆嗦。張雲岫聳了聳肩,鬆了鬆勒得發疼的揹帶,不自覺地裹緊了藏青色棉袍的毛領,遮擋耳邊呼嘯的山風。尹婷婷瞧見,嗔怪道,“包越背越重吧?我叫你少買一點,你偏不信,知道厲害了吧。”
“我提得動,你以為一米八的大個是吃乾飯的?”
山風吹著,捲來尹婷婷髮間的香氣。張雲岫看著尹婷婷,她微微含笑,神色如常,好像三里洞裡發生的事已隨風吹散。
“還是本姑娘提點吧。”尹婷婷想接過雲岫手裡的塑膠袋。張雲岫不讓,尹婷婷一個趔趄,眼看就要摔下岩石下,張雲岫眼明手快,一把抱住尹婷婷的腰,將尹婷婷攥回岩石上。
“小心點!”
“不是你手快,我就栽下崖下了。”尹婷婷沒有往日的果毅,倒像一個驚魂未定的小兔。這激起了張雲岫的保護慾望,他手裡東西放下,再次抱住尹婷婷,“小心點。你掉下去了,我豈不是再欠一條人命?”
“看你緊張樣,我對你那麼重要?”
“重要。”張雲岫嘆道。“如果深山裡有座茅草屋就好了。”
“怎麼講?”
“我們就在這裡結廬而居,就像楊過和小龍女在古墓裡住一輩子,就用不著理會世間的功名利祿、是是非非了。”
“我也想呀!誰不想過‘神仙俠侶’的生活呢?但現在社會份工越來越細,我們衣食住行連著外界,始終有‘李莫愁’‘小道士’之流闖入生活呀!未來變幻莫測,未來世事難料,我們唯一的能把握的就是現在。‘花開堪折直須折,莫等無花空折枝’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嗯。過去由父母決定,未來無常,只有現在屬於我們,那就讓我互相鼓勵,珍惜現在時光。”
寒風中,山巔上,二人相擁而立,天地間一股相知相融的情愫匯為一體。同時一種渴望而生,張雲岫、尹婷婷一陣激盪,都沒有守住底線,讓情感的燈塔轟然倒塌。
這讓張雲岫惶恐,負罪感油然而生。張雲岫抽了自己一耳光,一臉悔恨,“我他媽的混蛋,禽獸不如,竟汙了你的清白!”
“人家都沒說什麼,你倒哭喪著臉,好像是你做了折本買賣似的。”尹婷婷看他那幅不敢擔當的模樣不禁有氣,覺著自己受了侮辱。
“前面的糾葛都沒有理清,又做這事,對你不公平。”張雲岫言語真摯。
“你雜七雜八的事是不少,不過這話沒遮遮掩掩,還算坦誠。我還是那句話,我是心甘情願的,不要你負責!”尹婷婷果毅神色再次浮現臉上,說,“什麼清白不清白的,我都不在乎,你計較什麼!從少女走向少婦,中間好像隔著不可逾越的天塹、鴻溝,是你們這些男人給我們女人豎的貞節牌坊、套的封建枷鎖而已。其實有什麼區別,從生理上來說,從少女走向少婦,就是身體機能發展成熟後所必須經歷的過程罷了,就像人第一吃奶、第一次走路、第一次說話那樣簡單,一種原始本能、一段青春標記而已。從情感上來說,我覺得只要是相愛的、純潔的,即使身如少婦,那生活的每一次就像少女一般純情;如果倆人一輩子都尿不到一個壺裡,即使守身如玉、從一而終又如何?不就像魯迅的人肉木偶朱安麼?雲岫,我對你內心無愧,哪怕我們明天無緣相見,我在情感上也不虧欠你;你不用過分自責,哪怕明天你就去找你青梅竹馬的朱麗葉你就去,我不會死乞白賴牽扯你不放的。雲岫,我知道愛是允許而不是限制,愛是等待而不是催促,愛是你轉身我還在……但是,我希望在情感上像你做事一樣,膽大而果決。雲岫,我不逼你,但希望你過段時間渡過情海做個選擇。小龍女給楊過訂了‘16年之約’,我們不是大俠是村野鄉夫,我們訂個‘8年之約’:在8年內,我任你去找你初戀女友,8年後還是她生死兩茫茫,你與她就徹底做個了斷,怎樣?”
這時,斜陽沉落,山川、田野、雲彩顯得更加寧靜、沉穩、純淨。在默默的暮光中,張雲岫釋然,抱著紅顏知己笑了,除了幸福還有感激、敬重。“婷婷,要得。我找夠錢就去尋她一回,給她一個交代,也給你一個答案。不管結果怎樣,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要下雨啦,快穿上,小心著涼!”張雲岫一件一件地抖淨衣服上的草屑、泥灰,體貼地為她穿上,重回驛道,走向山腳下那片楠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