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節在上課,你進屋等吧。”袁甫看了眼粉色褥裙被洇溼的裙角。

“不了,我一會便走。等阿節回來了,勞煩袁先生替我說一聲。”傘下的人柔聲答道。

“好。”

秀晴收了傘,轉身進了張節的屋子。看屋內還算整潔,只有桌案上紙張亂成一堆。隨手拿了一張到眼前,紙上的字跡俊遒有力、筆走龍蛇,絕不是張節的字。秀晴腦海裡出現剛才那道挺拔的黑色身影。

從剛才見到袁甫出現在隔壁,到現在張節屋裡看見他的手跡,秀晴心裡其實是感動的。

他不動聲色的照應阿節,按現在這些紙稿來看,他晚間只怕也常來指點阿節功課。

還記得初初見他,是他冒著大雨來麵攤吃麵,雖然雨水狼狽卻不損他清雋氣質。原來竟是書院的先生。看著雖然寡言疏離,但又有旁人難以覺察的細緻溫情。

秀晴撫過這張紙稿,慢慢放下。收拾起屋子來。

回到屋內的袁甫,坐在桌案跟前,本想提筆繼續,卻一個字也寫不出來。一副心神都在隔壁傳來的動靜上,她的腳步聲、被褥抖落的悶響、紙張摩挲的唦唦聲,擾得袁甫只好放下筆,靜靜站起身靠在門扉上,索性抱臂聽著。

秀晴果真就待了一小會,隔著院子袁甫聽見秀晴關上門,“唰”一聲撐開了油紙傘,輕巧的腳步落在雨中,隨著“嗒”“嗒”的水花聲漸行漸遠。

袁甫這才從門後轉出身,望了眼遠處朦朧的一團粉紅身影。

秀晴照舊上街出攤,不用送張節上學,倒是每日開張更早了。不過這不影響她每天一到自己擺攤的兩顆榆樹下,就有人等著她下面。

每日不過一個多時辰,秀晴的瓦罐簸箕裡就已經空空蕩蕩。習慣了,這麵攤的營生便漸漸輕鬆起來。

就是越來越多經常來吃麵的食客總是跟她抱怨來晚了吃不上,要求她多做些面來賣。別人擺攤一擺就是一天,她倒好一天就擺那麼一會,有時候來了別說吃麵,攤子都見不著。

秀晴就是靠著這些食客才賺來了銀錢,聽得多了不免也有些思量。

這日秀晴差不多準備收攤的時候,袁老丈揣著手笑眯眯的過來了。

“老丈今日來得這般晚,就剩素湯麵了,要吃嗎?”

“今日不吃麵。”老丈神秘兮兮的說。

秀晴奇怪了,“老丈...有事?”

“還記得前些日子,某人跟我打包票。若是我能尋來新鮮辣椒,就要給我治宴。也不知道這話還算不算數?”老丈捻起鬍鬚,眯著眼說起之前兩人間半開玩笑的約定。說完打趣地望著面前女娘。

秀晴當然記得,不過沒當真。可見老丈的模樣又不似捉弄,“您尋見啦?”

“呵呵...”老丈抽出揣在衣袖裡的手掌心,一翻開,“看看這是什麼?娘子可認得?”

就見老丈的手心裡躺著一顆紅彤彤、鮮嫩嫩的胖辣椒,表面溼潤潤的彷彿剛摘下一般。

“真的是辣椒!”秀晴喜出望外,萬萬沒想到自己遍尋不著的東西竟出現在了面前。

老丈收回手重新揣到袖子裡,“某人還差我一頓宴哪。”

秀晴心裡高興,面上也笑得開懷,“老丈只管吩咐,什麼時候、什麼地點,定好了我給您治一桌就是。”

袁老丈見秀晴喜笑顏開的模樣,心裡一愣。那彎彎如峨眉新月一般的眼睛,真像啊,“貞娘...”

“老丈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