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裴輕舟一開啟房門,就看見院門口站著個披滿秋霜的錦衣背影。

她兀自笑了笑,快步走上前,去拍那人的肩膀,“陸誠,你在這裡做什麼?”

陸誠聞聲轉身。他大約已經守了一盞茶的光景,小銀冠上沾著些晨露,看起來冰涼。

目光沉向少女手中的靈雀劍,話在喉嚨裡繞了幾圈,不由地伸手去摸自己身上的桃花槍,“我怕你......”

“你怕我跑了。”裴輕舟一語道破了陸大少爺的心思,倒也不在意這些,只說,“我正要去找你,我們一起去救子夜。”

從昨天開始,陸誠就想好了一大堆的說辭。比如,“裴女俠,你答應過裴莊主不亂來”,再比如,“子夜也不希望你為他涉險”。

可是,見著裴輕舟清亮的眸子和期待的眼神,他琢磨的這些東西,一下子都成了陳腔濫調。

唯有一句脫口而出的“好”,勝過千千萬萬句勸言。

他說,“好,我們一起去救子夜。”

原來,他莫說管不住她,首先管不住的,是想跟她一起馳騁天地的自己。

裴輕舟似乎早就料到結果,將佩劍系在身上,莞爾笑道:“你還沒問我,去哪裡救,要怎麼救。”

淡藍的身影與初升的朝陽相融,晨曦驅散了秋夜的餘寒。她這一笑,頗似藤蔓上逆著寒風開放的花兒,以最恣意的枝葉迎接山海凡塵。

鳴鳥繞樹三匝,羽毛拂過靈雀的劍柄,落在院牆上瞭望。

陸誠瀟灑地一撩額髮,“管他的,跟裴女俠走就是了!”

只不過,這個不羈的勁兒還沒過去,忽地又苦了臉,“我來的時候,聽見剛叔吩咐,斷不可讓你離莊,咱們怎麼辦?”

裴輕舟賊兮兮地道:“跟我來。”

兩人忽而貓著腰貼牆根疾行,忽而踏上院牆如燕飛掠,片刻的工夫,就從住處溜到了後門。

後門處,老菜農依舊按慣例卸車,後廚掌勺的陳媽彎著腰,在菜筐裡挑挑揀揀。伙房炊煙裊裊,蒸屜上已冒出了熱騰騰的白氣。

“咕嚕。”

陸誠的肚子應景地響了一聲,正準備忽略飢餓,掠過這兩位不會武功的普通百姓,卻見裴輕舟悶頭轉進廚房,一掀蒸屜,無影手似的摸出了兩個豆包,然後出門腳步一拐,在一處牆根蹲下了身子。

當他不明所以地跟著伏身,只見那少女用手扒拉了幾下牆角的柴火,眨眼間,那柴火堆後頭,竟露出個半人多高的大洞來。

裴輕舟叼起一個豆包,將另一個塞向陸誠的嘴裡,口齒不清地道:“走吧。”

陸誠目瞪口呆,三兩下爬出牆洞,等人已騎上了馬,豆包也下了肚,這才騰出了地方說話,“......你們裴家莊的牆上破了個洞,裴莊主知道嗎?”

裴輕舟揚起馬鞭,回答得理直氣壯,“他當然不知道啊,這是我跟子夜的秘密通道。”

陸誠揚了揚眉,又問,“這洞有多久了?是你掏的?”

裴輕舟當真掰著手指頭數了數,“得有五年多了。子夜掏的。”

陸誠:“......萬少俠,厲害。”

......

多虧了裴輕舟這個“逃家慣犯”,節省了不少時間。當兩人勒馬停在一處大院前頭時,日頭也才剛剛從東方移上當空。

這座大宅院跟裴輕舟印象裡的有了些變化,原本空蕩蕩的門洞中間,安上了氣派的硃紅大門,兩個獸頭門座威風凜凜,各自吊著個銅色的門環。

一塊金絲楠木的匾額,懸於朱門之上,“揚帆幫”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更顯得氣勢非凡。

“揚帆幫?”陸誠訝然道,“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打探訊息。”裴輕舟翻身下馬,也不敲門,只抱拳清喝道,“晚輩裴輕舟,貿然上門叨擾,還請前輩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