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萬子夜依然沉著冷靜,像是她的一塊定心石,“不識公子是否有走火入魔之相?你可知他人在何處?”

張守義翻著眼睛回想了片刻,“他好像沒有。至於他人在何處,我就不知道了。向來只是他找我們,我們找不到他的。”

這張氏兄弟是有多迷戀掌門之位,才會將秀山派百年心血交於不明不白的人。饒是嚴追看慣了江湖的風雨,也不免發出嗤笑,“你說完了?”

“沒了,我就知道這些。”

嚴追輕笑,一掌劈出。

張守義大駭,卻是沒死,只覺得內息在剎那間化為齏粉,隨著風無聲無息地散了。兩腕傷處壓制不住,被火灼燒一般劇痛起來,這才知道是幾十年的功夫被人一朝廢去。

“說好的,我不殺你。你可以滾了。”冷冷的話語從嚴追口中吐出,張守義不敢耽擱,連忙招呼僅存的黑衣手下將他抬走。

等了半天沒有回應,舉目望去,卻見幾個黑衣手下無人上前,目露嘲諷,有一個野心勃勃的,連禮都不行,張口便道:“副掌門,你丟人至此,還有臉回秀山派嗎?”

張守義的臉煞白,厲聲道:“你什麼意思?”

“意思是,副掌門之位,你也該讓下,給我們坐坐。”話音甫落,一道飛劍當空刺來。張守義武功盡失,無從閃躲,生生被穿透了咽喉,瞪著血紅的眼睛倒在橋上。

他到死也想不明白,怎麼機關算盡,最終會死在培養的心腹手上。卻不曾想過,世上不止他兄弟二人執著權力貪慾,那黑衣人肯為他們賣命,行不義之事,又豈是良善之輩。

一場狗咬狗的好戲剛落,嚴追似是看不盡興,搖頭喟嘆一聲。霎時間長空風起,他隔空接連彈指,勁氣急射而出。

幾個黑衣人正欲轉身離去,卻是喉頭一緊,又覺一空,咽喉均被指勁射穿,同樣死不瞑目地仰面而倒。

此時天色初現微白,朝霞淡淡地浮上一片,似是掛著血光。

裴輕舟、萬子夜、陸誠望著一地黑衣屍體,半天沒說出話來。從進到秋水茶樓,到從三更樓平安出來,這嚴追給他們放水,放得是跟洩洪一樣吧?

又想起李秋月囑咐他們,盡情使喚這天字一號,誰敢啊?

嚴追看著三個小輩陰晴不定的臉色,十分隨意地笑了笑,隨即吹響一聲口哨。岸邊樹冠搖曳,一個黑影像麻雀似的,嗖地落了地,單膝拜下。

這人正是長樂酒樓的馬面人,“大人。”

嚴追淡笑著“嗯”了一聲,“張守義說的話,都記下了?”

“記下了。”原來馬面人一早就伏在樹上,今夜若沒有裴輕舟等人阻攔,張守義一夥人也殺不到三更樓的船上去。

“很好。把橋上收拾乾淨,回去告訴樓主,寧遠城不能待了。”

馬面人得令,舉手一揮,四面八方湧來十幾個鬼面漢子,手腳麻利地處理著屍體。

陸誠瞠目結舌道:“嚴、嚴前輩,你都這麼厲害,那樓主豈不是要強得跟神仙似的。”

嚴追的眉眼柔和下來,寂然地笑了一笑。論武功,他遠遠在李秋月之上,只不過,那女人憑藉跳脫的性子,就將他拿捏得死死的,讓他甘拜下風。

“是。天上地下,屬她厲害。”

——“念秋”軟劍。堂而皇之的心思,可那人視若無睹。

裴輕舟不經意地瞥見身側白衣的竹馬,想起他有些時候,眸子裡也會生出她不知從何問起的零落,心跳不自覺地錯漏兩拍。

“子夜。”

萬子夜溫聲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裴輕舟胡亂擺了擺手,倉皇間扯了句車軲轆話,“我想先解決青城道觀的事情,我們快些回碧水鎮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