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蠱遺術的心法究竟是何種情形,裴輕舟雖然不知,但想起聖窟之中以人血肉為食的蠱蛇,她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這本秘籍隱含的內容,肯定不是什麼好玩意。

她無法理解走這種捷徑的方式,更是唾棄魔教的行為,再算算跟不識公子的舊賬新仇,免不了一頓挖苦,“之前魔教跟秀山派要了功法調理內息,說是練了倒錯的秘籍,我估摸著,他們這本秘籍裡也有岔子,真是活該。”

本來,無論是馭蟲術也好,還是神蠱遺術也好,當作普通的功法,勤加練習,個人修為便可提升良多。非得把勞什子邪功藏在裡頭,這種做法,在她看來,簡直是不可理喻。

裴琅沒做聲,手指無意識地輕叩桌案。

裴輕舟道:“爹,你怎麼不說話?”

聞言,裴琅笑道:“舟兒,有句老話叫慾壑難填,你可聽過?江湖之中,為了個虛名爭得頭破血流的,尚且大有人在,若說是犧牲些旁人,便可步入登峰造極的武學境地,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會當作個天賜機緣。”

裴輕舟張了張嘴,反駁的話說不出來,只低聲道了一句,“胡扯。”

要說她這個小姑娘,從不自恃天資聰穎而比別人懈怠。身法天生比別人輕盈,摔得鼻青臉腫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青城劍法練了沒有一萬遍,也得有九千遍,在青城山上的那幾年,別人一看颳風下雨的天氣便休息了,她還要去風裡雨裡靜坐參悟。

慾壑難填?

誰不想有長足的進步,誰不想站在武學的頂端,只是這追求極致的慾望深溝,總不能拿別人的命去填吧?

裴琅當然瞭解他這女兒的脾氣秉性,見她臉色陰沉,搖頭苦笑了兩聲,言簡意賅道:“事實如此。”

裴輕舟皺眉睨他一眼,“你不會是要告訴我,我們裴家也養著吃人肉、喝人血的怪物吧?”

“你幾時見我禍害旁人?”裴琅眼角微動,攤手道,“就算咱們家的秘籍裡也有邪功,現在我是莊主,我不說,誰會知道怎麼用。你爹的人品,你還不相信?”

“我信。”

裴輕舟悄悄地舒了口氣。

這一個早晨,她想明白了兩件事。

第一,自家的秘籍與長生教的神蠱遺術所屬同源,所隱含的養蠱練功之法,似乎均有殘缺。不識公子大費周章地摻和秀山派、又去盜青城道觀的珍品草藥,想必跟他們不擇手段地練功有關。

第二,她愈發覺得,十年前的方家舊案,怕是跟長生教脫不開干係。

只是,不識公子年紀尚輕,十年前不過十幾歲,秀山派的張副掌門也說過,練功走火入魔的不是他,難道教主之上,還另有他人?

不識公子和長生教的下落,落桃山莊和三更樓都在追蹤,裴家莊能幫上的忙不多。為今之計,只能先找到源頭的素問藥宗,或許能夠搞清楚那魔教因蠱術滋生的慾望,還要拿什麼來填滿。

想到此處,裴輕舟不禁側頭去瞧萬子夜。她本是有些憂心,卻見那白袍的少年,定定地站著,像是迷霧繚繞之中的一束筆直的光,看不出丁點的動搖神色。

她兀自笑了笑,改換一派凜然,“爹,益州城之行,你放心交給我與子夜。還有,我知道你跟子夜在調查方家舊案,但現在方家、素問藥宗、長生教,這幾檔子事都混在了一起,你可不能讓子夜一個人去涉險了。”

說完,怕聽見什麼勸說似的,豎起食指擱在唇上,“我知道,你們不讓我問的,我便不問,這樣可不可以?”

萬子夜稍稍側目,眼神微漾,眸光掩在朝陽微熹之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