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輕舟本來打算先搞清楚李秋月與裴家的恩怨,然後再循序漸進地套套話。沒想到陸誠這一睜開眼睛,就單刀直入,給眾人問了個措手不及。

陸誠大概是還沒從迷糊勁兒裡緩過來,接收了幾道眼刀,卻渾然不覺。從地上撿起槍筒,抱拳道:“久聞三更樓大名。在下是落桃山莊的陸誠,是這兩位的......”

裴輕舟嘆了口氣,抬腳踢他小腿,“別說話,去一旁坐著,一會兒輪到你。”她此時撇清關係,生怕李秋月再翻臉,到頭來讓陸誠也一場空。

陸誠腦子雖不清醒,但已形成了條件反射,甫一挨踢,立即住口不言。坐回椅子上,只一雙迷濛的桃花眼委屈巴巴地望了過來。

李秋月看懂了裴輕舟的意圖,也不揭穿。一來,落桃山莊本就不好拒絕,現在就著臺階下了,還算是賣個人情。二來,此時她有更關注的事情,那就是她吩咐去盜草的那個女孩。

難道那孩子已經盜得冰魄草了?

李秋月心裡仍有猶疑,她抱著保護那孩子的心思,沉聲問道:“什麼冰魄草?”

只不過,接下來裴輕舟的話讓她知道,那孩子已經徹底暴露了。

“地字九號,小宣。難道不是李樓主下的令,讓她潛入的青城道觀?”裴輕舟道,“我原本以為,是她的悟性極高,才在短時間內掌握了青城劍法。現在看來,應是與你關係匪淺,早就由你將劍法傳授給了她。”

李秋月不置可否,轉頭去看嚴追,柔聲道:“她人呢?”

嚴追一愣,“她沒回來?”

聞言,李秋月輕輕地搖了搖頭,眉頭緊鎖。半晌才道,“這不對勁。”

裴輕舟眼皮忽地一跳,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你們在打什麼啞謎?”

李秋月當然不會先交實底,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白玉面具的外緣,思考片刻後,反問道:“冰魄草之事,你們如何得知是小宣所為?”

嚴追今日也是才跟李秋月見上面,這會兒想起了什麼,從懷裡取出小宣的腰牌遞了過去,“裴女俠他們順著這塊腰牌,摸到了秋水茶樓。我還以為小宣著急,沒跟暗樁兄弟打招呼就直接回來了。你也知道,小宣那性子隨你,做事風風火火的......”

“她再隨我性子,也不會把腰牌丟了。”李秋月的胸口起伏,語氣中有幾分焦急,“她的腰牌在哪裡,人肯定還在哪裡。”

裴輕舟忍不住說,“你的意思是,她還在道觀裡?這不可能,道觀已經被翻遍了。再者說,她殺了人還不跑,不怕師兄弟們取她性命嗎?”

李秋月神色一凜,“小宣殺了誰?”

裴輕舟咬牙道,“守衛金丹閣的兩位師兄。她殺人盜草後逃之夭夭,所以我們只能來三更樓尋她。”

“殺人的定不是小宣。”這回,李秋月的後背沒來由地一涼,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是我派她去盜草不錯,可我也叮囑過她,絕不可殺害青城道觀之人。”

“如果是在緊急的情況下,必須要殺人才可取草呢?”

李秋月短嘆了一聲,“如果有此情況,當可放棄冰魄草。區區一株草罷了。”

原來李秋月對青城道觀仍有情誼,裴輕舟似乎察覺到了這李樓主的複雜心緒,本是想質疑幾句,卻把話咽回了肚子裡。

她願意信。這是一種很奇妙的、非敵非友的信任。或許是來自李秋月提到小宣時,語氣中不經意洩露的溫柔,也或許是李秋月嘴裡吐著怨言,唇角卻噙著一絲落寞。

裴輕舟的手指點上了臉頰,“這麼說來,眼下有了兩個問題。第一,殺人的是何人。第二,小宣去了哪裡。”

李秋月顯然更在意第二個問題。能坐到三更樓的樓主這個位置上,她比別人更容易嗅出危機。思考後再開口,紅唇上多出了幾處凝重的咬痕,“小宣,怕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