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自東天至西天,悄然替換了白晝。

萬子夜望了望天色,從韓則的房裡搜出兩件黑袍,遞給裴輕舟和陸誠,“事不宜遲,我們今夜便潛入修行洞一探究竟。”

裴輕舟和陸誠肅然地點了點頭,正穿著袍子,門板陡然響了起來。

隨著不緊不慢地三下敲門聲響,屠超的聲音傳入屋裡,“韓神使,你現在方便嗎?”

原來,屠超午後欲留萬子夜之時,正是因為眼下快到初九,要問不識公子何時回到教中。

那時候被裴輕舟演得好戲打斷,沒能問成,下午他一直惦記著,又怕耽誤教主大事,又怕神使大人問責,這不,剛忙完手頭的活兒,便趕緊來韓則這裡請罪。

他哪裡知道韓則早就在密林裡一命嗚呼了,小心地敲了幾下門,卻聽門內鴉雀無聲,不免覺得奇怪,“韓神使,我看你房裡有人影閃過,可是有什麼異常?”

仍舊無人應答。

裴輕舟三人早已噤聲,躲在裡間,只等把這瘟神耗走。

但屠超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又“篤篤篤”敲了三聲,等了片刻,心裡打起鼓來,感覺不太對勁,高聲道:“韓神使,你沒事吧?我進來了?”

說罷,正要以蠻力破門,不料門板哐啷一聲開啟了。屠超見到開門之人,立即大驚,掌心運起真氣,“怎麼是你!韓神使呢!”

“什麼怎麼是我,我還想問怎麼是你!”清越的叱責聲響起,原來開門的人是裴輕舟。

裴輕舟見屠超運了真氣於掌上,並不慌張,反而把腰一叉,怒氣衝衝地道:“怎麼,在韓神使的門口,你想造次?”

屠超身子一震,下意識地消了掌勁,“我敲了門......韓神使沒有應,我以為......”

轉念一想,不對啊,現在這丫頭如此可疑,怎麼自己被她的氣勢唬住了。於是挺直了腰板,提高了聲音,詰問道:“我敲韓神使的房門,怎麼是你開門,韓神使呢?”

裴輕舟杏眼圓瞪,絲毫不輸陣,學著市井的攤販吵架,紅唇開合個不停,“韓神使不開門,必是有要事。你敲一遍不行,敲那麼多遍幹什麼?韓神使嫌你吵,才吩咐我來開門,你有意見?”

屠超當然不會完全相信,伸著頸子往屋裡瞧,“我有要事相商,若韓神使無事,還請與我見上一面。若神使情況危急,只管吭一聲,我立刻殺了這個鬼丫頭。”

話音未落,只聽尖銳風響。

一柄追魂小劍嘶鳴著,掠過屠超的鬢髮,即刻削斷了他的一縷髮絲。再偏一分,恐怕就要擦破面板,送進了毒去。

屠超顯然沒有預料到有暗器襲來,命懸一線過後,呆立當場。

裴輕舟得意笑道:“讓你打擾韓神使辦事,活該。”大剌剌的姿態,頗有些狐假虎威的樣子。

她本想著,這下子總能糊弄過去。沒想到屠超糊弄是被糊弄了,卻在理解上走岔了。

本來這瘟神正琢磨著,到底哪一句話說錯了,招惹了這位喜怒無常的神使大人。

稍微捋了一捋,先是見神使今兒帶回來的小丫頭開了門,然後神使無言地發了一記狠戾的追魂小劍……怎麼感覺有點兒摸不著頭腦。

但當下猛地聽見“韓神使辦事”,一下子茅塞頓開。屠超心道敢情神使是金屋藏嬌,正忙的時候被人打斷,於是連連罵起自己不長眼來。

腹誹一透過後,他趕緊換上了一副賠笑的嘴臉,“妹妹,哦不,女俠,是我來得不是時候。”

不知道為什麼,裴輕舟總覺得眼前這人的神情過於興奮,恍惚還露出幾分鄙陋之態,便不客氣地哂道:“知道就好,趕緊滾吧,有事明兒個再來。”

“當然,當然。冒犯了。”

屠超拱手作了幾個揖,尋思著反正離教主進修行洞還有兩三日,倒是不用著急,方才差點捱了追魂小劍,只有憨子才敢再打擾神使好事。

臨走時,不忘諂媚笑道:“韓神使,你儘管放心,今夜我絕不再打擾。明早我再,不,明日我晚點兒再來。你安心地辦事,好好地辦事。”

若房內真是韓則,這馬屁估計受用。可房裡既是萬子夜,怎能容忍屠超出言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