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莊。

繁花開得熱鬧,綠蔭團團如蓋,夏風細吹,教人愜意。

只是裴琅總覺得渾身不大得勁兒,在莊裡轉著圈地溜達。

萬子夜自從得了准許,一門心思撲在了方家舊案裡。

巴蜀的用毒高手唐家,苗疆會馭蛇的各家寨子,遠在西域的西毒後人,只要書冊裡有過記載的,他便逐一核實,有時候去了分莊的秘庫,十天半個月都不見人影。

這也就罷了,結果這些日子,連莊子裡的裴輕舟也不見人影。好好的大小姐突然轉了性,擱誰心裡都不太放心。

更不要說裴琅這個做家長的,惦記著萬子夜,憂心著裴輕舟,整日坐立不安。

裴剛也只好一邊兒陪著莊主瞎溜達,一邊兒彙報莊子裡的事務。

“莊主,二爺那邊來信兒了,說是已經跟落桃山莊重新簽了契約,以後落桃山莊就是咱們裴家莊的大主顧了。”

“嗯,好事。”裴琅揣著手,心不在焉地往前走。

“有一位叫封嚴的捕頭來了封信,上面寫著,捕快們月前衝上不鳴山,將雞鳴幫的殘黨正了法,問咱們‘散功’的事情還追究嗎?”裴剛從一沓信中抽出一封,打算給裴琅過過目。

裴琅不在意地道:“不必看了,給他回信,說裴家莊不欲追究,也不會聲張,其他的由封捕頭自行處理吧。舟兒與我已經談論過此事,她不願此事散播出去,我尊重她的意見。”

“知道了。”裴剛再抽出一封信來,“這封是從唐門發來的信,信上說,唐門與方家自來不熟,十年前方家的案子他們只是略有耳聞,並未聽聞有門人參與,這......莊主認為可信嗎?”

裴琅在廊下站了一會兒,去看淡黃的夾竹桃,似竹似桃的植株在角落中不聲不響地開著,容易被人遺忘,但只要目光逡巡,總能見著,“被我託付調查的唐門中人與我交情頗深,既然回信說與唐門無關,便不會有假。”

這段時日,不只是唐門,裴琅也派了人去了苗疆。但山高路遠,中原又一向不去涉足,派出去的人一時間渺無音訊。

更不要說若去往西域,需穿過常人不能忍受的風沙,來回一趟,怎麼說也要一年半載。況且,裴琅也並不覺得他們跟中原人有何過節,須得殺人全家才能達成目的。

不過說起操縱毒蛇,裴琅倒不是沒問過萬子夜,懷不懷疑是裴家作案。問起這問題的時候,本來帶些開玩笑的意味,他那徒弟回答得卻很認真,一雙朗目灼灼,

“我相信此事不是裴家所為。師父毫無保留地傳授給了我馭蟲術,我知道,裴家的馭蟲術人在蟲在,人走蟲走,不會留下自主攻擊的怪物。”

裴琅一愣,笑著說原來你還真想過。

萬子夜面無表情地拜了一禮,“我只是希望先排除裴家莊罷了。”

......

......後悔,裴琅眼下的心情就是後悔。

當年方家滅門,江湖上捕風捉影,謠傳裴家作案的不在少數。那時候,萬子夜都不曾懷疑一句,這節骨眼兒上,去觸動人家的神經幹嘛。

他雖然是無心之問,但被信任的師父試探,擱誰誰不生氣。

這不,自打那天問過,還不曾在莊子裡見過萬子夜,想來多少也是有心相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