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琢氣定神閒,單手持一雙頭笛,此笛二尺八寸長,通體幽碧,笛身兩端各開氣孔,原是一馭蟲樂器。

馭蟲術,是操縱百蟲的功法,乃是裴家莊秘傳之術,非內門弟子修煉不得。

此時面對幾個再無戰意的嘍囉卻不必使用馭蟲之術,裴子琢的錦衣一閃,右腕橫掃,以碧笛末端點住嘍囉要穴,頃刻間,一圈兒的嘍囉翻著怪眼不省人事。

二十幾個雞鳴幫嘍囉死的死、暈的暈、逃的逃,只聽哐啷一聲,張大棒子手中的短棍落地,兩股戰戰,一個站不穩,直接癱坐在地上。

等他回過神來,為時已晚,一點青色寒芒正抵在他的額間。張大棒子不敢亂動,只一雙眼珠向上翻了翻,見一隻皓腕如霜雪凝結,伴一股幽香隨風而來,不禁喉頭一動,嚥了一口。

口水還沒嚥下去,頓覺寒芒逼近一寸,這下張大棒子是看也不敢亂看,聞也不敢亂聞了。

“說說吧,柳伶人的死你們到底有沒有份?”裴輕舟厲聲問道。

“沒有份,沒有份。”張大棒子本想搖頭,瞥見青色劍光,不敢亂動,只一哆嗦,戰戰兢兢地回道,“我們這陣子確實沒見過柳伶人。”

“若是你有所欺瞞,定叫你腸穿肚爛,腦漿亂灑。”裴輕舟學著江湖話本里的調子,故意說得嚇人。

這一嚇唬很是奏效。張大棒子只恨自己行動受限,不能當場磕上幾個響頭,忙不迭地說道:

“女女女女俠,女俠饒命。我就是四哥,啊不,藍老四的手下,我知道的就這麼多。藍老四這半個月一直在坡後村附近等著柳伶人,兄弟們都可以作證!”

張大棒子本想向自己的兄弟求助,餘光掃了一圈,發覺雞鳴幫現下只剩他一人可以言語,癱軟的身子頓時又萎下幾分。

“藍老四來了半個月?”裴輕舟聲調忽升,怒道,“你們竟然禍害了村子半個月?”

張大棒子哪兒敢再答,先點頭,再搖頭,然後一顆頭開始亂晃,也看不出來是在點頭還是搖頭。

見張大棒子支支吾吾,大有瘋癲之意,裴輕舟剛想發作,卻見一隻墨色緞面靴用力地踹在張大棒子的臉上。

張大棒子的一張臉頓時如同開了染坊,黑色的鞋印,青紫的淤痕,紅色的鼻血抹得是五顏六色,十分滑稽。

踹人的是陸誠。他此時想起張大棒子提著狼牙棒衝他叫囂之後,還未曾還嘴,新怨舊仇的勁便全使在腳上,“怎麼不說話,原來是你的狗嘴叫狼牙棒大塞上了?”

此話說完,陸誠見裴輕舟、裴子琢、劉忠元均轉過頭來皺眉看他,又叫道:“不是我語言粗鄙,是他方才就是這麼講我的,你們都聽見了!”

難怪裴子琢雖然因裴家營生與陸誠見過幾面,方才見到陸誠時卻面無表情,語氣生硬,絲毫沒有熟絡的感覺,原來陸誠這脾氣秉性更是隨心所欲。

一向中規中矩的裴子琢就是應付不來這樣的人。

相比之下,身邊的三位年輕人裡,還是萬子夜待人謙遜有禮,比較好交流。想到此處,裴子琢用目光去尋,卻發現萬子夜不在他們之中。

此時萬子夜正守在李老頭兒身邊。李老頭兒捱了藍老四的欺辱,身上本就帶傷,此番情緒大起大落,眼下更是渾渾噩噩,嘴唇發紫,額上冷汗直流。

萬子夜從懷中摸出一隻小瓶,倒出褐色藥丸,先給李老頭兒聞了一聞,見李老頭兒的意識慢慢恢復,便柔聲哄他將藥丸吞服了下去。

不消片刻,李老頭兒終於轉醒。他睜開眼睛,便看到萬子夜一張真心實意擔憂的臉。

回想起自己對萬子夜的惡言,李老頭兒羞愧難當,眼窩陷得更深,樹皮般的臉逐漸暗淡,垂淚道:“我對不起恩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