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還有這道理?沒有過爺爺,沒經驗。”陸儉也不尷尬:“不過其它的都是真的,這在書上是有記載的:之後四年,那個赫利年年縱兵來劫,每次死傷倒沒第一次多,但也要幾萬上下,李煊江山不穩,只好忍氣吞生,一忍就是十年,赫利汗都老死了,他兒子舍額汗也來逛過幾次搶了不少老婆,終於在你變孤兒那年,李煊集累夠了力量,他先是佈下了圈套,一舉殲滅了來打草谷舍額汗,再追殺敗逃,一路打到了你的老家,生擒了舍額汗,犁平了他的祖庭。”

“你的意思是說,我父親他們南下劫掠在先,唐人反擊在後,我們是罪有應得?”莫烏胤哲眼神銳利起來。

“我是這意思嗎?”陸儉一臉鄙夷:“你救我的時候,我都已經是孤兒了,我記事起就沒記得自己有過爹媽,但我從小在邊塞地區長大,就算我編造得不勻乎,你敢說我和烏稽人就沒有仇?再說了,我是生長在唐國,但我一定是唐人嗎?你看我長這逼樣,特麼的打我的小乞丐都說我是忽律狗。你說我是該找烏稽人報仇還是找滅了忽律的前朝人報仇?

“你的事情我早就有過猜測,你說這些和我猜得也相去不遠。我想和你說的是,我並不想評價誰對誰錯,我只是向你陳述一下前後因果:這是國與國的戰爭,族與族的仇怨,本就不是私人恩怨,你願意變成私怨也是你自己的選擇,甚至我知道你想報仇我也沒阻礙你——只是沒想到你殺了這麼多人。但如果每一個遭受戰爭苦難的唐人也都像你這樣選擇,結果會如何?你現在是不忍心傷山下的獵民,但如果來的不是我,而是一個如你一樣尋仇的,你不但保不住他們,甚至可能連救你的古拉一族都會搭進去。”陸儉滿不在乎地講。

“你這是在威脅我嘍?”莫烏胤哲反而面帶微笑,陸儉卻是瞭解這是他動怒兼要動手的徵兆。

“你覺得我會出手?”陸儉搖搖頭:“孟老哥,你吃虧就吃虧在讀書少上了。你瞭解我是無利不起早的性子,替不認識的人報仇,這事兒我幹不出來,甚至如果我有父母,父母的仇我會不會報也得看心情,我是死人堆裡扒拉出來的爛命,不是什麼好東西,也沒有俠義心腸。我來只是因為我覺得這次有機會可以還了你把我從死人堆裡扒拉出來的恩情而已,還完我特麼就不認識你!”

見莫烏胤哲仍然眼神冷厲,想到他早已被仇恨所迷,道:“老孟,你內視一下你的內丹,上面是不是有一絲絲灰氣?你嘗試控制一下它散佈到你的手上!”

莫烏胤哲盯著陸儉,慢慢舉起手,看到手的一剎那,他突然神色大變——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的手——這分明是一隻老人的手,上面甚至還零星地分佈著幾個老年斑!

令他吃驚的是,他所凝結的暗金內丹與丹府上,都有細密的絲絲灰氣存在,之前一直處於緊張的鬥法與恢復中,沒機會仔細內視,竟然一直沒有察覺!

更讓他吃驚的是,一般的神力外放則可以使役外物,如果散佈到肉身,則可以增加他對肉身的控制能力,並強化肉身的力量與韌性。但灰氣則不然,他按陸儉的要求,運使了一部分到手上,發現這種灰氣雖然神念也可驅動,也與其它神力並無二致,但卻根本無法外放!而且散佈到手上的結果與普通神力完全相反,竟造成了不可逆的傷害。

而且,內丹上被調走灰氣的地方,竟然出現的被灰氣侵蝕後的坑坑窪窪!這是什麼異種神力?竟然如此厲害!難道中了陸儉什麼毒不成?

莫烏胤哲看向陸儉的眼神不禁凌厲起來!

看見莫烏胤哲手的模樣,陸儉也嚇了一跳,立刻舉起雙手,道:“莫要懷疑我!我剛旋氣期,一門心思都在找道侶,既沒能力,也沒閒心做這些,我也沒想到這玩意兒這麼厲害,你要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把你的故事講完我就告訴你。”

莫烏胤哲又驚又疑,一時沉吟不定。

“你不要妄想把這種灰氣聚集到身體某一部位,然後一刀割掉了事,”陸儉眼神充滿了惡趣味:“沒有用的,它已經和你的神印連在一起,距離不是問題,就算你剁掉了,它還是會回到你的丹府中去。”

莫烏胤哲想了想,不覺得陸儉會害自己,決定接著講:

“我想報仇,可現實確是困難重重,哪怕我苦練箭技和騎術,成為族中第一狩獵高手,也遠遠達不到去報仇的資格,所以我還和古拉婆婆修習薩滿神術,期待領神後能讓自己實力大增。

“然而十五歲那年,我卻是被當頭澆了一盆冰水!那年古拉婆婆年事已高,雖然一直就打算讓我繼承他的薩滿位置,但也需要舉辦領神儀式,獲得神靈的認可。因為我不是神抓的薩滿,就需要把神靈請下來,一一詢問,是否願意在我這裡落神。

“古拉婆婆領了四十多位神靈,精靈神、祖神都很齊,是遠近聞名的大薩滿。可是意外的是,她的主要領神竟然都不願意落到我身上!最後,我只能領了三位治瘟病的娘娘神,成為了一名額赫!”莫烏胤哲苦笑了一下,解釋道:“額赫被認為是法力最低的領神者,甚至連薩滿之名都沒資格使用。

“這當時對我打擊很大,但是我根本沒有時間自怨自艾。因為在我領了額赫的第三天,古拉婆婆就被天神召走了。”說到這裡,莫烏胤哲頓了一頓,似在追憶那個養他長大的善良老人,接著道:“族裡給她辦完了風葬後,我無論有多痛苦、多灰心、我無助,都必須獨自面對一切:生存,並且報仇!

(陸儉嘟囔,都長成小夥子了,連個喜歡你的女人都沒有,又不是小乞丐,真夠窩囊的。莫烏胤哲白了他一眼沒理他。接著講自己的。)

“也許天神對我還是有些眷顧的,雖然我只能領額赫,但我的領神卻非常靈,經我手的瘟病,哪怕很重,也沒有不痊癒的。很快我就領齊了五位瘟病娘娘神,法力高強,深受敬重!

“但是,這於我報仇大業卻沒有任何幫助,每過一天,我都會為此事沒有眉目而心急如焚,日思夜想,越想越絕望。直到有一天,迎來了天大的轉機!

“那是我十六歲那年,剛下過一場雪,我趁雪出去打了兩天獵,回來後十分疲累,祭過神靈後,嗅著爬山松燃燒的香氣,喝了些酒,想到大仇難報,心裡很不痛快,鬱郁地在神案前哭。迷糊間我突然發現自己面前站著一個黑袍人!我立刻就嚇醒了,定睛望去,卻發現只能看見他閃著光芒的漆黑眼睛,臉上卻像有一層煙霧,無論如何看不真切!

“我嚇得不知所措,這時黑袍人開口了,說不要怕,我是你的領神騰古裡,是來幫助你的——這更離奇!因為他的嗓音是中年男人的聲音,娘娘神騰古裡媽媽竟是男身!?我這時才發現自己了無醉意,更恐怖的是,我看見了另一個我正伏在地上呼呼大睡!

“就這樣,我迷迷登登地被騰古裡神帶離了撮羅子,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我們正在天空中飛!

“太多的離奇,反倒讓我平靜下來,這或許是夢,是夢就會醒,沒什麼可怕的;如果不是夢,以騰古裡神表現出來的能力,想害我我也沒有辦法反抗。

“不如釋然,去欣賞那難得一見的景象:我們飛得很高,從天上看下去,夜空下白茫茫的大地發著微微的光,浩瀚如無窮無盡的水面,巨大的山嶺就像一條大白蛇,從北方不知處游來,又向南方不知處蜿蜒而去。

“我注意到,騰古裡的黑袍外面,不知什麼時候竟然裹上了一層金光,細看時,卻是數以十萬計縷縷細細的金色光絲,正如電蛇般沒入騰古裡神的身體,這些光絲從四面八方的虛空中逸出,源源不絕地匯聚到騰古裡身上,形成了一種光霧罩體的錯覺,也讓騰古裡的形象充滿了神聖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