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偶遇(一)(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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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與監正不唱出自己的卜辭,臨倚氣憤,卻也無可奈何。她面無表情跪在那裡。
監正只顧做自己的事,他將給龍如蘭的卜辭唱出:“觀江河之紆曲,離四海之霑濡。攀北極而一息兮,吸沆瀣以充虛。 黃鵠之一舉兮,知山川之紆曲。再舉兮,睹天地之圓方。”
臨倚低下頭,沒有卜辭,她即將成為東靖朝第一個外族皇后,第一個和貴妃一起被冊封的皇后,也是第一個沒有典卜辭的皇后。她似乎打破了太多的常規,不知道自己還要打破多少常規,說不定到最後,自己就是第一個被賜死在兩國戰場上的皇后。臨倚有些無奈地想。
監正撿起臨倚和龍如蘭跟前的龜甲,轉身就要走下祭壇。他行事作風怪異,而欽天監是獨立於帝國之外的一個機構,任何皇權貴族都不能干預它,它可以對皇帝給出最壞的卦相,只要這真的是占卜結果。因而,欽天監監正從不對權貴假以辭色。
他收拾好東西,徑直走下祭壇。似乎對他的行事作風極其瞭解,擔任禮官的宦官並不去自討沒趣,任由他離去。
可他走到祭壇邊的時候,卻忽然轉過身對臨倚說:“城郭之外,青山之巔,三十之約,切莫相忘。”
臨倚一下睜大了眼睛,她朝他看去,可是這明明是一個垂垂老者,睿智明亮的眼睛,沒有半點當日在西琪帝都街頭那俊逸青衫少年的風采。
老者微笑著看她,她驚訝地說不出話來。老者忽然走上前來,遞給她一張揉皺了的紙,說:“等你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再開啟。”
臨倚下意識看了一眼呆立旁邊的禮官,將紙團收進袖中。老者始終微笑著看她,見她收好了紙團,便不再遲疑,轉過身走下了祭壇,很快就消失在了重重宮殿的拐角處。
臨倚一直跪在祭壇上,看著老者遠去的身影出神。她不起來,龍如蘭也絕對不敢站起來,於是兩個人都跪在祭壇上。半晌,龍如蘭見她依舊看著監正消失的地方,以為她是對監正好奇,於是開口解釋道:“監正是天下難得的智者。他是這個世界上最乾淨的人,因為他不受權貴的鉗制。他蔑視一切,只做他自己想做的事,用他的話來說,就是上天讓他做的事。他是雲遊四方的隱者,只在帝國需要他的時候才會出現,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
臨倚靜靜看著他離去的地方,聽著龍如蘭的話,在心裡思考著他離去的時候說的那句話“城郭之外,青山之巔,三十之約,切莫相忘。”
他如何得知自己與那個青衫少年的約定?他又為什麼在這裡,為什麼在這一刻,提醒自己這個約定?他臨走時給的紙團又是什麼?
禮官見她跪在地上衣服魂不守舍的模樣,忍不住提醒:“皇后娘娘,祭天儀式已經完成了。皇上在天壇宮等您呢,咱們該回宮了,晚上還有宴會呢。”
臨倚如夢初醒,她抬頭看了一眼依然陪自己跪在地上的龍如蘭,打起精神站起來,祭壇下的嬤嬤立刻走到祭壇邊上,太高手臂扶著臨倚小心翼翼走下樓梯。
冊後大典完全結束,臨倚回到皇宮的時候是申正二刻。她疲憊地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進了翊坤宮。
瀲灩和麗雲在今天沒被允許跟隨臨倚參加冊封大典,可是她們也聽說了有另一個女人和自己的主子一起被冊封了,現在這個訊息已經恐怕已經傳遍了東靖內外。這被她們看做是對臨倚最大的侮辱和褻瀆,兩個人一整天都紅著眼睛在翊坤宮等待。
見到臨倚走了進來,兩個人都迎上去,見到臨倚臉上灰敗的疲憊,兩個人什麼都不問,只是扶著臨倚往內殿走去。
進了翊坤宮內殿,瀲灩和麗雲連忙將臨倚頭上的九尾金鳳卸下來。臨倚轉動一下僵硬的脖子,她似乎能聽見自己脖子上的骨頭在咔咔響。
卸完妝,瀲灩按照例律,給臨倚換上大紅的輕紗的喜服,一層一層重重疊疊,穿在身上,卻輕柔如嬰兒的手。
換完衣服,臨倚就坐在床沿,等待馭風皇帝的到來,然後和他一起參加晚上的宴會。
她忽然想起了監正臨走前給她留下的紙團,她讓瀲灩幫她找了出來,就著龍鳳案上小兒上臂一般粗細的喜燭看了起來。
紙是黃紙,上面的字跡飄逸不拘束,是屬於臨倚的卜辭。看著卜辭,她眼中忽然湧出了淚,上面寫:“青春受謝,白日昭只。春氣奮發,萬物遽只。 冥淩浹行,魂無逃只。魂魄歸徠!無遠遙只。”她終於知道,為什麼老者要在此刻提醒她關於那個三十年的約定了。“冥淩浹行,魂無逃只。”“魂無逃只。”天下之大,她真的無處可逃。他是在說,她對阮既言所做的,是她唯一能做的,是對的,她不必內疚。
長久以來,她做的任何決定都是自己來判斷。原來,這樣能有一個人給予自己這樣的指引,是這樣幸福的事。這安慰了臨倚始終有傷不肯痊癒的心。這一刻,她所有的委屈都能得到釋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