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點頭,“正對著菜市口。那時候是夏天,菜市口邊上堆著一堆爛菜葉和水果。那個女人走的時候,特意把我們哥倆留在那裡,說要去給我們買糖葫蘆。”

他說話非常平靜,帶著和年齡極不相符的老練和滄桑。

很快,平靜過去,言語換成了嘲諷:“呵,以為我不懂?一個帶著兩個拖油瓶的女人,身上連吃飯的錢都不多,怎麼可能捨得花錢去買糖葫蘆?有買糖葫蘆的錢,就可以買一個饅頭吃,到底哪個重要?”

緊接著,嘲諷又變成了悲涼:“她為什麼把我們丟在菜市口,說到底就是因為這裡能撿爛菜葉爛水果吃,短期內餓不死。呵呵!”

他稱呼他娘,那個女人。

林晉源沉默。

小石頭說話的時候,身體是顫抖的。

夏月察覺到了,起身依次為眾人添了茶水,又倒了兩杯白開水放在自己座椅旁邊的案几上。

輕聲問小哥倆:“你們兩個,要喝水嗎?”

小毛望著茶杯點點頭,夏月便遞給他一杯:“自己端著喝,慢些別撒了。”

兩隻小手捧著茶杯“咕咚咕咚”一飲而盡。

“還喝嗎?”

“不喝了,謝謝姐姐。”小毛甜甜笑著道謝。

不得不說,兩個小傢伙雖然在外面流浪兩年,談吐舉止卻十分得體。大概沒流浪之前,他們的父母尚有些文化底蘊。

夏月又問:“石頭,你呢?”

石頭搖頭。

屋裡又沒了動靜。

葉籬問石頭:“那她走時說了什麼?”

小石頭目光中崩出一股小火苗,悄然無息地又燃燒起來。

“除了買糖葫蘆,什麼都沒說。就這麼走了。”

線索少的可憐。

屋裡很靜,只有大燻爐中炭火燃燒,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

白天樓上堂屋沒人在,火爐的火是熄滅的。剛才上樓,夏月才添了炭火,把爐膛燒熱,這樣屋子裡能暖和些。

天氣乾冷乾冷,一直沒有下雪。本來景泰鎮地處南北交界,沒下雪前的氣候像極了北方。

可惜,北方的冬天屋裡都有暖炕,而這裡,卻只能依靠火爐。

不過,人們長期已經習慣,也逐漸變的抗凍起來。

林晉源辦過無數棘手的案子,頭一回覺得無從下手。

兩年之前的曇花一現,還是發生在熙熙攘攘的菜市口,這件事追查起來簡直比登天還難。

“沒關係,我們一步一步來。”他只能這麼安慰石頭和小毛,“我會派人挨個去問菜市口的商販,或許很快就能找到她。”

小毛滿臉期冀忙不迭地點頭,石頭的目光有些深沉。

送走林晉源,石頭緊緊拉著夏月的衣袖,“姐姐,林大人是在哄我們是不是?菜市口的商販都有流動性,兩年前的那些人早就不在了,想找到我孃的下落根本不現實。”

這兩年,親眼見證了太多,內心的戒備已經變成本能。當然,對周圍洞悉的也比同齡孩童多太多。

夏月摸摸他的腦袋,“希望是什麼?是一步步前進一點點積累,加上永不休止的努力。就算再難,我們也要抱著堅定的信心,不要輕易放棄,才能把希望變成現實。”

“我們都要相信林大人,當然也要積極參與奔走,才能離現實越來越近。你說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