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久沒有接觸到光,她先是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

亮度的差距讓虹膜很難立刻適應,視野在車廂照明的刺激下恍惚了一陣,神秘綁匪的外形輪廓也在過程中從一片徹底沒有分別的白色變成了一道虛影,又從色塊般模稜兩可的虛影變成模糊具有人形的影像——季微的近視度數在七百度,沒有框架或眼鏡的情況下可以說是兩米開外人畜不分。

但哪怕有著如此差勁的視野,肉眼見到這位一路上和自己說了不止一句話的人時她還是詫異到張大了嘴,瞳孔微微收縮,好容易才剋制住驚異,終於什麼都沒有說。

她問:“我們現在要去哪?”

下面該幹什麼不難猜測。自己現在正要被帶去一個地方,那裡才是行程的重點。

或許是恐懼延續了太久導致神經麻木,季微忽然覺得自己可能是潛在的斯哥多爾摩患者,簡直賤的慌,竟然苦中作樂到開始期待起下面究竟會看到什麼。

果不其然,摘掉眼罩以後,神秘人引領她下了車。直到這時候季微才知道自己真正所處的位置,以及在失去對時間感知後重新獲得的意識。

天空中少有的能看見星星,月光灑落在目光所及的一切之上。

這是一個荒廢的小廣場,邊緣處依稀能看見一圈斑駁的地磚,像是曾經設計成某種幾何圖案,如今卻雜草叢生,碎裂的邊角顯露出褪色的水泥。高大的松柏冠蓋相連、鬱郁蒼蒼,中間夾雜著幾株光禿禿的落葉樹,把這裡圈出了一個幾乎與世隔絕的空間。

唯一較高的建築物卻是殘骸。看上去像是個被爆破推倒的風力發電站,附近報廢的建材還沒有被清理一空:折斷的風機槳葉半掩在斷壁殘垣之間,斑駁的白色塗料和露出鏽蝕痕跡的金屬交錯在一起。有的地方甚至堆著滾落下來的水泥管道,半截埋進地裡。

這裡難道是什麼森林?但是剛才似乎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在上坡,也許是在山上?

不過有一點比較奇怪,季微回望向帶自己過來的車輛。負責開車的當然不可能是從頭到尾在這裡談心的神秘人,但現在車停了,卻也沒有第三個人跟著他們兩個人下來。

還要留至少一個人在這裡等什麼?

神秘人在這時發話:“跟著我走。”

季微苦笑一聲:“看上去這次我也沒有第二個選擇。”

一陣風拂過,捲起地上瘦長的枯葉又將其拋在地上,發出颯颯聲響。兩人的身影繞開廢棄的建築物殘骸、穿過小路,然後來到沒有路的所在,往越來越幽深的方向走去。

見到季微甚至加快步伐離自己更近了些,神秘人隨口問了一句:“你怕黑?”

“現在就算前邊是斷頭臺我都得自己上趕著湊過去伸脖子,我還有閒情逸致怕黑?”季微自嘲,“倒是你……”

她的話語截斷在一半。因為兩個人已經抵達了行程的終點,比預想中要快上一些。

有時候哪怕沒有言語,前行的人也能意識到什麼才是終點站。

季微頓住了腳步,低頭看向地面,喉頭一哽,喃喃自語:“這算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