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談笑定乾坤(第2/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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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四個……”譚嘯輕輕地計算著,他一共發現了七個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座茶樓上,而剛才上樓時,大堂裡的五六個散客中也有兩個目光閃爍,時刻關注著二樓,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魏六指已經悄然離去。
想到魏六指,譚嘯嘴角勾起一道笑意,心頭生出濃濃的暖意,數年未見,那份兄弟情誼卻不曾消減分毫。
衛紅豆甫一步出雅間就看到一個意態悠閒的背影,懶洋洋地靠在太師椅上曬著太陽,一隻手握著茶杯,另一隻手在桌上打著拍子,輕聲地哼著小曲兒。
“就是他!”衛三在衛紅豆的耳畔輕聲說道。
衛紅豆絕對不是一個沉不住氣的人,可一見譚嘯這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哪怕僅僅只是一個背影,她的心底就騰地躥起一股強勁的怒火,生出將這個可恨的傢伙踹下樓的衝動。就在她幾乎忍不住將這個念頭付諸實踐之際,一隻有力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臂,衛遠山低沉的聲音輕輕響起:“切勿意氣用事,小不忍則亂大謀!”
來見譚嘯的是衛紅豆和衛遠山兩人,衛振山則從另一條街上的門轉到茶樓前查探情況。
“譚先生,想不到這麼快又見面了。”衛紅豆都感到驚訝,自己面對那張可惡笑臉時竟然能夠保持平靜,甚至還露出了笑容。
譚嘯其實早聽到了身後傳來的腳步聲,甚至彷彿聽到了咬牙切齒的聲音,昨天他可是將衛紅豆氣得夠戧。譚嘯在腦海裡想象著將會看到衛紅豆怎樣一副表情,然而當他轉身看清了衛紅豆的神情時,還真是大出預料,那張嬌美的俏臉上竟然找不到一絲憤怒的痕跡,笑容雖說略顯矜持,卻並沒有勉強的意味。“高手啊!”譚嘯暗暗發出一聲驚歎,小小年紀便能有這份功力,衛家果然不簡單!
“呵呵,石小姐,也不知道是這北京城太小還是在下與您有緣?”譚嘯微笑著站了起來,朝衛紅豆欠身致意,又對衛遠山點了點頭,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衛紅豆的笑容頓時僵滯在臉上,迅速地端起了茶杯,藉著喝茶來掩飾再也控制不住的憤怒,藏在桌下的手死死地揪住了自己的衣襟,竭力壓制著撕碎那張嘴的念頭。
“譚先生若不嫌棄,進內室詳敘如何?”衛紅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小不忍則亂大謀,事有輕重她還是能分清的。
譚嘯想也不想地搖頭道:“我看這裡挺好的嘛!曬一曬太陽,品一品香茗,也能讓人心平氣和些。畢竟你我都是靠這裡吃飯的,可不是拳頭。”他有意無意地掃了眼目光閃爍的衛紅豆,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衛紅豆的眉梢陡地揚起,與譚嘯的視線相遇,那雙清澈明亮的眸子讓她心頭猛地重重一跳,竟生出被看透的感覺。
她邀譚嘯入內室詳談,固然懷著隔牆有耳的擔憂,其實也未嘗沒有若談不攏便制住譚嘯的考慮。
衛遠山沒看到昨日跟在譚嘯身邊的那個僕人,心神略安,輕輕乾咳了一聲,微笑著說道:“老話說得好,和氣生財。譚先生,明人不說暗話,你我何不坦誠相見呢?”
譚嘯獨自前來衛家秘密據點,本身就表明了“以和為貴”的態度,他相信對方是聰明人,應該能夠體會其中的含義。最重要的是能清醒地認清自己所面臨的形勢,衛遠山的話證明了他的苦心到底沒有白費,這讓譚嘯心情大好。
美中不足的是對面而坐的衛紅豆,在被他暗諷後憤恨似乎已經達到了頂點,那雙美麗的大眼睛裡射出的不加掩飾的厭惡,宛如飛刀般牢牢地釘住了他。
譚嘯的腦海裡突然跳出老騙子離去之前對他說過的話:“玉不琢,不成器。”這位衛家大小姐想必從來也沒跌過這麼大的跟頭吧。
“譚某與衛老先生所見略同。”譚嘯朝緊緊注視著他的衛遠山笑了笑,心下對這位老者不敢懷有絲毫輕視,認真地說道,“我對衛家並無惡意。”
“哼!”衛紅豆發出一聲充滿了不屑的冷笑,“開啟天窗說亮話吧!何必再惺惺作態?便是三歲的孩童怕也不會相信!”說著,衛紅豆“啪”地將那封“請帖”大力地拍在了桌上,震得杯盞中的茶水蕩起層層波紋。
不知不覺已是日上三竿,春暉明媚,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服。譚嘯表面上氣定神閒,心裡卻漸漸焦急,他可不想把所剩無幾的寶貴時間都浪費在和衛大小姐鬥氣上,索性扭開頭不去看臉色鐵青的衛紅豆,深吸了一口氣,直視著衛遠山銳利的眼神:“譚某此番前來,的確是有個不情之請。”
衛遠山不動聲色地端起茶壺給譚嘯斟茶,直到填滿了大半個茶杯才停了下來,朝譚嘯做了個請的手勢,意味深遠地緩緩說道:“水滿則溢;月盈則虧,老朽還是那句話,譚先生援手之恩衛家上下銘記五內,但有所命,但凡力所能及,必當銜環以報!”
這一席話聽得譚嘯暗挑拇指:別看衛遠山一副老態龍鍾的垂垂模樣,實際上卻是老而彌堅,滴水不漏,他的話既是致謝,也是警告,先禮後兵,於情於理都無可挑剔。其實就是一句話: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別太過分!
如果此時坐在譚嘯的位置上的是一個只想發筆橫財而且也不是太過貪婪的人,那麼這次會面簡直可以用圓滿來形容,可惜譚嘯想要的壓根兒就不是錢。
譚嘯目光柔和地注視著眼神銳利如槍的衛遠山片刻,無聲地笑了起來,右手二指輕撫杯沿,一字一頓地道:“我不要錢。”
“下面最少有三撥人在監視著你們的一舉一動,不是我的人。”譚嘯瞥了眼人流熙攘的大街,衛遠山與衛紅豆的臉色立刻大變,迅速地交換了個眼色,彼此眼中都驚疑不定。
原本以為天衣無縫的妙局險些功敗垂成,若不是譚嘯斜刺裡殺了出來,衛遠山與衛紅豆現在極可能已經被打回了原形。如果不是譚嘯正悠閒地坐在他們面前品著茶,衛家一行人仍覺得此番行事神不知、鬼不覺,已經大功告成了。
既然譚嘯能找到他們,那麼別人當然也可以,問題是那些人是什麼人?譚嘯又是什麼來頭?
似乎為了佐證譚嘯的話,“噔噔噔”一迭急促的腳步聲中,衛振山匆匆走上二樓,臉色鐵青地掃了一眼譚嘯,那眼神讓人想起了籠子裡的困獸,兇悍、仇恨,還有努力想遮掩的驚慌失措。
譚嘯很是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顯然這位身手不弱的壯漢發現並誤以為那都是他埋伏下的人手,幸好提早撇清了關係,他低下頭全神貫注地研究起了手中的粗瓷茶盞,彷彿那是一件極其罕見的古董。
衛振山的發現讓兩人肯定了譚嘯那番話的真實性,就像平地一聲驚雷,別說是衛紅豆了,就連老謀深算的衛遠山都心亂如麻。春日豔陽的光芒一下子喪失了溫度,一時間失了方寸,其實衛家行走江湖多年也不是沒經歷過大風大浪,只是眼前這危機來得太過突然,甚至連對手是誰都還不知道。
衛遠山也不避諱譚嘯,思忖少頃,吩咐衛振山下樓繼續觀察情況,並暗中通知茶樓之內的衛家族人做好應變的準備,說白了就是隨時準備逃跑。
衛振山遲疑了片刻,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最後還是沒有說話,狠狠地瞪了眼津津有味喝著茶水的譚嘯,轉身就要下樓。剛剛邁出一步,譚嘯抬起了頭。“我要是你的話,就會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譚嘯望著面色變幻不定的衛遠山,不緊不慢地說道。
“是不是你安排的?”衛紅豆騰地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盯住了譚嘯,語意森然,泛紅的眼睛裡閃動著極度憤怒的火花。
譚嘯安靜地捧著溫熱的杯盞,有些出神地望著遠處的街角,渾似沒有聽到衛紅豆的質問。他實在也是沒什麼可說的,早說過與自己無關,衛紅豆仍會問出這個問題,顯然已經認定了那些人就算不是他譚嘯的人,他也脫不了干係。譚嘯沉默了一會兒後,似乎自言自語地喃喃道:“時間不多了……”
衛家三人立時變了臉色,六隻眼睛死死地鎖定了譚嘯。樓上樓下不過數丈的距離,卻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下面熱鬧非常,春意盎然,而樓上卻是死一般的寂靜,冰冷如嚴冬,沉重的氣氛壓得人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