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林零姐你自己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了。”她胡亂扒了幾口飯,黯然地退出了林零的病房,還把門輕輕地帶上。

林零聽到那一聲極輕的關門聲,發現自己的世界終於恢復到熟悉的死寂。

只有她自己一個人存在的空間,反倒會讓她感覺自在許多。她好像終於關注到自己的呼吸,以及自己不斷撞擊著胸腔的心臟。

血液開始流動,四肢不再那麼冰涼。

就在剛才,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具屍體一樣。

自己剛才說的話,傷害到魏澄了。魏澄現在被她的言語刺傷,落荒而逃,而她是親手把一心關懷自己的人不斷推遠。她又做錯事了。

就在今天,就在方才,林零被情緒這頭巨獸吞噬、附身,危及自己身邊親近的朋友。

在某些時候,她是不是也曾這樣對待過管津文呢?林零沒有辦法把他二人相處時的一切細節全部回憶起來,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她常常會這樣突然把身邊的人推遠。管津文和她的關係,比和任何人都要親近,所以他所扛下的傷害,必然是最多的。

林零抱著自己的膝蓋,把自己的臉深深地埋在雙膝當中。

這是她認為最有安全感的姿勢。把自己憔悴的臉和易碎的心臟全部向內護著,可以讓她感覺到舒適一些。

消毒水的氣味,和暖瓶裡面燒過的開水才會有的氣味、被褥的氣味,混合成一股,環繞著林零。林零在這樣的氣味所籠罩的環境當中,神經總緊繃著。

這裡不是她的家。

家在哪?

潛意識裡,和管津文一起合租的那套房子,還有居樂園的六零一、六零二,也許才是家。管津文每次下了班接她,都會說“回家吧”。她的歸屬感大概就是在這種時候才產生的。

家裡有她,有管津文,也有零零。一個人做飯,那麼另一個人就洗碗。早晨可以在拉開客廳的窗簾,陽關透窗而入的剎那互道早安;晚上也可以等到夕陽西沉,一起依偎在沙發上,傾訴自己想要傾訴的,或是沉默不語,只是陪伴。

那大概才是家吧。林零的心目中,這種溫暖的地方,這樣一個溫暖的人,才能夠給她家的感覺。

現在的這個病房,可以任由她臨時在這裡休息,但這裡絕對不是她的家。她遲早要離開這,並且希望自己可以儘快離開這。她對這提不起什麼情感。

管津文。

我可以悄悄地在這個無人的病房裡,就在自己的心底說一聲,我很想你嗎?

我很小心的。我保證你不會聽得到。

思念在胸腔裡沸騰噴薄,而當它被釋放到空氣當中的時候,又是無聲無蹤的。

就讓我今天再破例想你一次,趁這裡沒有其他任何人,我自己一個人靜靜地想一想你,抱著我們曾經共同的回憶,抱著我自己,還有一直沒有從我心底離開過的你。

抱著他們入睡,然後等到第二天的清晨,把你們統統鎖進匣子裡封存起來。

我要學著自己振作起來了。

……

魏澄被林零晨跑的步速給驚呆了。

快要和自己平時在跑步機上面縱情燃脂的步速還要快了。

幾乎和正常人的狀態一樣了。

前兩天還都有氣無力的,怎麼今天就突然這麼精神抖擻了?是不是受什麼刺激了?

再看林零,每一步都邁得平穩且堅定。她的臉上並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只是專注地盯著前方的路。

耳邊是呼嘯的風聲,耳機裡面還放著能夠為她注入能量的、輕快的歌曲。林零太享受這樣的狀態了。讓她不開心的事情,就先藏一藏,現在的她,很想曬曬太陽。

“林零姐,”魏澄不得不服,“你太強了,這麼快就可以把狀態調整過來。”

“噓,別說話,”林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邊跑步邊說話很容易岔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