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每次都跑得滿頭大汗,”管津文用紙巾拭去她額上的汗水,看著她氣喘吁吁的樣子有些擔心,“這跑得直流汗,等到突然靜下來,把汗一晾,只怕容易感冒。”

“阿嚏!”正說著,林零就結結實實打了個噴嚏,鼻音還濃重得很。

“唉。我就說吧。”管津文的語氣裡滿滿的都是無奈。

林零唯獨不喜歡管津文的一點,就是他關心人的時候,會時不時帶著爹味十足的語氣,“我又不是故意的……”我還不是為了可以儘快出院,保持心境開闊,才慢慢開始增加體育鍛煉的麼。

這不是……跑步確實會改善人的心態,所以對跑步有點上癮嘛……

“這可不是故不故意的事兒。”管津文的語氣柔軟下來。他又抽出一張面紙,擦拭著林零剛剛打噴嚏激出來的鼻涕泡兒。他很仔細地替她擦拭著,臉上沒有露出半分的嫌棄。

這才剛剛立春,正是乍暖還寒的時候。換季期間感冒最容易找上門來,林零這麼大個成年人了,還是這樣不當心。管津文怎麼可能不著急。

“我不是要訓你。只是可別再發了燒,又要輸液。你自己也很想出院的,對不對?”管津文勸道,“接下來幾天可千萬不要受涼了,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就當幫我個忙。”

他已經說的這樣懇切了,林零也就乖乖地坐回到床沿,把他遞過來的熱水喝了大半杯,還把剛剛脫下的牛角扣毛衣披回了身上。

她必須要爭取儘快出院。

林零的思路,在管津文的精心陪護和王大夫的疏導下,可算是扭轉到正常的軌道上——從執著於上班,到現在積極地想著要儘快康復,才能以更好地狀態儘快恢復工作。

會令自己心情陰鬱的輿論、新聞和文章,從看清標題的那一眼就堅決不點進去看;每天堅持認真服藥,保證充分的睡眠,讓身體的機能向正常的指標靠攏;不強求自己立刻恢復,不用迫切的心情給自己製造壓力……自從經歷過被形形色色的言論困擾,極度缺乏睡眠甚至住進重症監護室的痛苦,林零的心態也經歷了潛移默化的蛻變。

有過這次經歷,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給自己新增的思想上的羈絆,也可以是致命的。她更加體會到,身邊又可以信任和可以依靠的人,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情。

當然,她最終的心願,還是能夠不再需要依賴他人,重新找回患抑鬱症之前開朗自信的自己。

最後一週了,她的確應該聽進去管津文的勸告,身體不要出任何的差池。

再堅持幾天,很快她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了。在B市工作和生活的理想依然近在眼前,讓父母親友擔心的現狀也會得到改善。

……

王大夫對林零最後一週的康復提出了新的建議,希望她在住院期間服藥、保持醫生建議的良好飲食作息習慣的基礎上,每天單獨抽出兩個小時的時間,集中鍛鍊自己的集中力和記憶力。

抑鬱症患者不同於大眾想象中的,僅僅是情緒低落。伴隨著幾乎無起伏的陰鬱情緒,抑鬱症患者的記憶力和注意力都會呈現出不同程度的衰退,並且對外出和社交等需要與他人交流的活動喪失興致。

林零屬於惡化到重度抑鬱症,正在逐漸向輕症恢復的患者,所以也需要把康復訓練的重心放在這一方面。

從腦電圖室走出來,林零把報告單大致掃了眼,之後就走進了王大夫的診室,臉上的欣喜藏不住。

“王大夫您看,”久病成醫,林零都可以一眼看出,自己的報告結果比住院之前改善了不少,“這個腦電圖的測試結果,是不是基本上夠得上出院的標準啦?”

王大夫還是找出他標誌性的老花鏡戴上,把腦電圖的測試結果細細閱讀過,也點點頭表示認可,“的確,所以這一週我交給你的任務,你一定要好好地完成。”

“好的,我記住啦。”林零繼續坐在診室裡聽了王大夫的叮囑,直到把出院階段需要注意的各個事項也提前確認了,才和坐在她身邊旁聽的管津文一同離開王大夫的診室。

“那接下來,我就負責幫你訓練注意力和記憶力,然後你就好好配合。”管津文抬起手,揉了揉林零的頭髮。

“好啊。”林零當即乾脆地答應。

不過,這康復訓練實際操作起來,可並沒有林零預想中的那樣容易。

在林零第五次不由自主的發呆的時候,管津文用手指輕輕點著她的額頭,林零猛地打了一個激靈。

“這才不到半小時,”管津文扶額,“你今天的目標是集中注意力一個小時,現在堅持了一半時間不到,你已經失敗五次了。”

“不要打擊我的自信好不好,拜託你。”被說中了,林零自然是有些心虛。誰會喜歡被打擊自信呢?

她是個寫手,靠一雙能拿筆能打字的手吃飯的人。無論是寫新媒體文稿還是寫,都需要她在寫作期間時刻集中注意力。

如果不著意恢復集中注意力的能力,她就只能像剛剛開始工作那樣,容易走神,憑藉著條件反射般的文感碼字;或者是不斷地給自己灌咖啡或茶吊著精神,致使病情惡化。或者最糟糕的情況,是她住院期間寫的時候,每天能夠完成的字數並不多,寫一小段就不得不停下來休息。長時間地集中注意力,林零時不時地會感到頭痛或者耳鳴。

集中注意力的能力,她必須從零開始鍛鍊。只有保證她能夠長時間地集中注意力,才能確保她可以在不傷害自己身體健康的前提下,恢復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