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阿卡已在前方十里地駐紮,咱們大概再有半日路程便能到達。”蘇子洲拽著韁繩,隨意從蘆葦蕩撈了根蘆葦咬在嘴裡,“圖魯這次來勢洶洶,將軍猜是誰在背後推波助瀾?”

霓凰淡淡一笑:“自然。”她看著蘇子洲,伸手將那根草扯了下來,丟到一旁,又看向身後那群早在之前就一直喊苦喊累的一萬精兵,“待會你記得從南山走。”

蘇子洲淡淡地’哦’了一聲,拉緊韁繩停了下來,將馬頭調轉過頭,衝著身後的兵說道:“所有人聽我令!跟著我!”

話罷,舉起手中的軍旗騎著馬帶頭前行,身後的一萬人紛紛跟了上去。

霓凰看向那群懶散的兵,實在是看不下去。她調轉馬頭,就在要轉身時正巧瞧見一個看起來十分精瘦的男子正與身旁耳語,她停下動作,直到那個男子走近了些,她才想起來這人是誰。

眼前這個精瘦的男子是林家人,這人便是林熙羽的弟弟林愈安,她在宴會上林家主位瞧見過他,只是沒想到也會被送到這裡來,看來這人來的是別有用心,林家人野心勃勃,竟然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動手腳,看來此次是別有預謀。

霓凰牽過手中的韁繩,立在二人面前,一雙眼睛沒有任何色彩的盯著他們:“你倆跟我走。”

“是,將軍。”

霓凰與蘇子洲兵分兩路,帶著他倆從西山向中心匯合,只是想檢視前方地勢和是否有百姓居住,這是她多年打仗的習慣。

一是為了綢繆,二則是雙方交戰,百姓必傷,所以她儘可能不將他們捲入。

原本她是想一個人去的,可是眼前這個男人讓他放心不下,所以只好帶著他們一起走。將敵人放在自己眼前看著,這才能讓她放下心來,霓凰下了馬,將韁繩遞給林愈安:“你去前面看看是否有村落。”

“我現在就去。”話罷,林愈安一個利落抬腿翻身上馬,可是目光卻是一直落在那個緘口不語的男人身上,眼神升上一抹擔憂,原本還想多待一會兒,可在霓凰那道冰冷的目光下,只得硬著頭皮裝作十分瀟灑的騎著馬朝前跑去。

霓凰見他跑遠了,看向留下的男人,長得十分瘦弱,一張臉細細看去,還有一些病態,讓她迷惑的是,這人是明明是個富家子弟可卻不是那種細皮嫩肉的,而是像長年在外風吹日曬一般面板粗糙,不過現在她可沒有心思在意這些,她裝作不經意的朝他打聽:“坐吧,休息一會兒,對了,不知你是哪家兒郎?”

那男子背微微一愣,喉頭滾動,好像很怕被人拆穿心事一般,眼前這個女人可是掌握幾十萬大軍,曾孤身一人僅憑一長槍便掃了敵營。自己在她面前也不敢不回話,也不敢說謊話。不過他只是微微呼了口氣,他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咬了咬牙:“將軍,我名叫姜啟,我是賤籍,我沒有家人了。”

“賤籍?”

霓凰有些驚訝,一雙眼睛打量著他,怪不得從最開始她就覺得這人不像個嬌生慣養的官家公子,而是個飽經風雨的可憐人,她知道賤籍是官員被抄家後,留下的親人便會被一直貼進賤籍,除非平反,否則這一輩子只能當個黑戶。

可就是這個賤籍的名頭,要是落得好,能在大戶人家當個奴使用,可若是落得不好,那就只能去黑窯子,暗不見天日。

霓凰知道這是心口的傷疤,沒有挑破這個話題,只是轉頭問了句:“剛才林家郎君對你說什麼了?”

姜啟看向霓凰,目光有些躲閃,聲音也變得弱了些:“他讓我跟緊他。”說完這句話,他抬起頭,在看見霓凰那雙亮晶晶的眼睛時,又卑微的低下頭去:“將軍會軍法處置我嗎?”

霓凰不以為然的笑道:“不會。”她便轉過頭,問出了自己疑惑的問題,“你是怎麼瞞過他們的?”

他笑了笑,神秘的指了指不遠處。

霓凰順著他的手看了過去,終於明白了。

“將軍,確有人家居住。”林愈安拉緊韁繩,輕輕一躍從馬上跳下,穩穩的落在地上,只見他上前將姜啟擋在身後,好像在告訴霓凰,這個人是我罩的,別在他面前欺負他。

霓凰見林愈安一副緊張的樣子,笑出聲來:“你放心,我什麼也沒看見,也沒聽見。”

話罷,她又將一枚玉牌丟了過去,林愈安一把接住。

“這個,去軍機處給他改個戶籍。”

林愈安猛地抬頭,眨巴著眼。她剛剛說什麼?他難道聽錯了?

霓凰見他一臉痴傻的模樣,又重複了一遍。

林愈安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沒有聽錯,原本一張小白臉現在臉色通紅,十分開心。

姜啟是他從小的玩伴,可卻遭遇不幸,當時找到他時正在街邊乞討,他好不容易求了關係瞞了身份讓父親將他也送去軍營。原本好好在營中也不會有什麼事,可沒想到皇帝一聲令下,他們都跟著來了邊關。

他來之前,不僅擔憂姜啟的身份會洩露,自家姐姐也千叮嚀萬囑咐說霓凰是如何如何的不好,又是如何給他大姐姐難堪,他原本以為霓凰是個不通情理並且是個胡攪蠻纏的人,可現在她這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根本不像阿姐說的那樣時,林愈安羞愧的低下頭,他原先還對她有異樣的看法,如今才發現是自己狹隘。

林愈安:“多謝將軍。”

霓凰笑了笑,沒想到,林家居然還能養出了這樣一個有情有義的孩子,她看向林愈安,扯了扯嘴角,想起他姐姐林熙羽和蓮貴人,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真是人與人怎麼就這麼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