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院之中,只見佳木蘢蔥,奇花閃灼,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曲折瀉於石隙之中。再進數步,漸向北邊,平坦寬豁,兩邊飛樓插空,雕甍繡檻,皆隱於山坳樹杪之間。俯而視之,則清溪瀉雪,石磴穿雲,白石為欄,環抱池沿,石橋之港,獸面銜吐,橋上有亭。或清堂,或茅舍;或堆石為垣,或編花為牖;或山下得幽尼佛寺,或林中藏女道丹房;或長廊曲洞,或方廈圓亭,真是萬千景象,富麗堂皇。

大觀園建成,寧榮兩府也是時常進去遊玩觀賞,這日榮國府姐妹組了詩會,邀請了賈昶和小如意,正好這幾日賈昶無事,也就應了下來。

林黛玉,薛寶釵,探春,賈寶玉,還有一位圓臉愛笑的姑娘,心直口快,開朗豪爽,看著有幾分淘氣,這人正是史湘雲,她是這幾天才來到榮國府暫住的。

史湘雲父母在她還是襁褓時就已經亡故,由叔叔嬸嬸養育。她是賈母的內侄孫女,賈府通稱史大姑娘。由於史家經濟拮据,也沒有過上貴族小姐的生活;但她生性豁達樂觀,恣意瀟灑,倒是讓賈昶十分喜愛。

眾人聚在一起,以海棠為題目,以一炷香時間為準,賦詩一首,賈昶以自己是武將為由,不曾參加,只是在一旁做個裁判。

至於小如意,這丫頭蠢笨,賈昶花費了大量的精力,也只是教會了她讀書認字,想要作詩,這輩子是沒有希望了,嚷嚷著也要做個裁判。

探春才思敏捷,只是短短片刻功夫,就寫出了一首詩,交給了賈昶這個裁判。又過了片刻,薛寶釵也寫好了詩,陸陸續續,眾人都寫好了詩詞,只有林黛玉和史湘雲還差了一些,直到香快燃盡了,這才交上自己寫的詩。

眾人圍坐一團,由賈昶將眾人所寫的詩唸誦,大家評選詩魁,賈昶按照順序,先念起了探春所寫的海棠詩,聲音清朗悅耳,如同山間溪泉,清澈澄淨,引人入勝。

斜陽寒草帶重門,苔翠盈鋪雨後盆。

玉是精神難比潔,雪為肌骨易銷魂。

芳心一點嬌無力,倩影三更月有痕。

莫謂縞仙能羽化,多情伴我詠黃昏。

大家聽後,紛紛讚了幾句,賈昶又將薛寶釵所寫的詩唸了起來,小如意坐在一旁,嘴裡不停,明亮亮的眼睛盯著眾人,透著好奇,她也聽不出好壞,只是看熱鬧,他人誇讚,她也跟著誇讚,別人鼓掌,她也跟著鼓掌,主打就是一個烘托氣氛,十分盡責。

珍重芳姿晝掩門,自攜手甕灌苔盆。

胭脂洗出秋階影,冰雪招來露砌魂。

淡極始知花更豔,愁多焉得玉無痕。

欲償白帝宜清潔,不語婷婷日又昏。

探春才思敏捷,作詩極快,但是詩寫得卻不及薛寶釵含蓄渾厚。

眾人又是一陣讚歎,小如意主打一個陪伴,將手中的糕點全部塞進了嘴裡,鼓鼓囊囊,小手啪啪拍起,氣氛頓時濃烈了許多。

賈昶瞥了一眼濫竽充數的小如意,這丫頭連忙露出了諂媚討好的笑容,賈昶嘆了一口氣,誰讓是自己養大的蠢丫頭,再差勁也要包容,收回目光,開始念起了賈寶玉的海棠詩。

賈寶玉不是蠢笨之人,記性超群,一目十行,聰慧無比,靈性十足,只是可惜沒有用在正途之上,討厭仕途經濟,富貴閒人一個,對詩詞歌賦倒是十分精通。

秋容淺淡映重門,七節攢成雪滿盆。

出浴太真冰作影,捧心西子玉為魂。

曉風不散愁千點,宿雨還添淚一痕。

獨倚畫欄如有意,清砧怨笛送黃昏。

難怪賈寶玉說女兒是水做的,玲瓏心思,賈寶玉才情居然不及探春,薛寶釵二人,所寫的海棠詩不及二人意境高潔。

賈寶玉倒是不在乎這一點,只是滿含期待之色的看向了林黛玉想,想要欣賞林妹妹的佳作。

賈昶將賈寶玉的詩放到一旁,看向了手中的紙張,一副簪花小楷,字型娟秀,清秀靈動,如插花舞女,低昂芙蓉,又如美女登臺,仙娥弄影,又若紅蓮映水,碧沼浮霞。

“好字!”

賈昶低聲讚了一句,讓林黛玉眉眼含笑,低頭不語,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豔麗嬌羞。

賈昶目光看向了林黛玉所寫的海棠詩,不由暗暗點頭,清朗的聲音在眾人耳邊迴盪,清晰有力。

半卷湘簾半掩門,碾冰為土玉為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