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太陽是打東邊出來的啊?”

青衣小童臉上露出了哀嘆之色,思索了半晌,還是將玉佩放在了桌上,開口道。

“這東西我不能收,我恰巧聽說過老龍城玉佩,價值連城!這東西不像蛇膽石,關乎我的大道根本,我來者不拒!”

陳平安見青衣小童目光堅定,沒有再勸說,再次拿起了酒壺,飲了一口,說道。

“聽說你那位御江水神兄弟來過咱們龍泉郡了?”

青衣小童耷拉著腦袋,沒有太多的精神,有氣無力的說道。

“可不是。”

“你也不要覺得自己傻,是你那個水神兄弟不夠聰明。以後他如果再來,你若不想意見,就找藉口閉關,讓裴錢幫你攔下來。若還願意見他,那就繼續好酒招待著。”

青衣小童臉色有些難看,他和御江水神是幾百年的朋友,對方為了一塊太平無事牌,將他當成了傻子算計了一次,真是人心不古,世態炎涼啊。

“我還以為你會勸我不要再見他了呢。”

“幾百年的江湖朋友,說散就散了多可惜,不過朋友可以繼續做,有些忙你幫不了,就直接說,若真是朋友,也會體諒你的。”

陳平安笑了笑,他想起了顧璨,感同身受的說道。

“混江湖,與兄弟說自個兒不行,那多丟面子。”

青衣小童嘴裡一陣嘀咕,死要面子活受罪,心中莫名發虛。

“行吧,你想打腫臉充胖子,不行也說行,我這邊倒是可以借錢給你。”

青衣小童徹底懵了,陳平安的性子他還是瞭解的,財迷吝嗇,怎麼突然這麼大方了,驚呼道。

“陳平安,你是不是腦瓜子被人打壞了?”

陳平安雙手籠袖,清風拂面,面色平靜的說道。

“若是哪天你發現兄弟不再是兄弟,即便朋友都做不得了,但你也要做到問心無愧,沒有對不起兄弟的地方。在落魄山,咱們又不是吃不飽飯,江湖人身在江湖,只要還有酒喝,錢算什麼?”

“你若是沒有,我有,有很多!”

青衣小童聽到這話,一把抓起了桌上的那塊老龍布雨玉佩,啥都沒說,一溜煙的跑了。

陳平嘴巴張合,還有些話未來得及說出口,他不希望青衣小童對這座江湖太過失望。

與此同時,繡虎崔瀺走入了中土神洲文廟最深處的小洞天,畢恭畢敬的向至聖先師作揖行禮,朗聲道。

“學生崔瀺,懇請祖師提前散道!”

至聖先師站在石拱橋上,駐足不前,低頭看向了橋下河流,平靜的河面上浮現出了一座龍門,無數魚兒在水面喜愛跳躍而出,一場爭渡為求魚龍變,人間復見萬古龍門,紫金白鱗爭相躍。

“你已經去過了青冥天下,蓮花天下,道祖和佛祖都應了你的請求,我這個做夫子難道還會拒絕不成!”

浩然繡虎,膽大包天,竟敢一人問道,懇請三教祖師散道,若是傳出去,足以震驚天下。

當然這意味著崔瀺的心智,道法,學問,已經高過了三教祖師。崔瀺只是幫助三教祖師在萬千種選擇中,選出一條更有益世界的道路,是那個毋庸置疑的萬一,三教祖師不得不應。

三教祖師各自合道一座天下,隨著道化程度的加深,會很快將整座天下完全道化,屆時只有極為頂尖的一部分修士能存活。三座天下的道化程度已經走到了臨界點,三教祖師不得不散道,他們的存在反而成為了一種束縛,阻礙了天下的發展。

而且三教祖師散道,也是為了讓出道路,使後人有機會攀登到更高的境界。

好在劍氣長城誕生了一位驚才絕豔,古今未有的大劍仙周珏,這位十四境純粹劍修,戰力驚人,不弱於十五境,甚至只要他願意,隨時都可以劍斬四座天下,踏入十五境,登天而去。

也正是由於周珏的存在,崔瀺才會一人問道,懇請三教祖師提前散道,只要有這位青衫劍仙坐鎮浩然天下,九洲大地就不會沉淪在蠻荒妖族的鐵蹄之下。

再者,三教祖師散道,周珏也可以更早的成為十五境純粹劍修,他不曾合道天下,也不會影響其他人踏入十五境。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我輩亦是路上行人。悲哉苦哉?奇哉幸哉。

渡水看花,不知不覺到君家,就此別過,在此謝過,至聖先師消失在了小洞天之中,屹立浩然蒼穹,與整個天地作揖致謝,亦是道別。

“修道之士,御風而行,高奔日月,泠然善也。人間世人,因為不自由,所以追求自由,希望下一次滄海桑田,苦海可變福田,人人豐衣足食,處處書聲琅琅!”

與此同時,青冥天下,蓮花天下,蒼穹之上各自屹立著一道偉岸神聖的身影,俯瞰人世間,臉上帶著大慈悲,大覺悟,與至聖先師相視一笑,同時散道。

劍氣長城城頭最高處,盤坐於此的青衫劍仙猛地起身,仰頭望向了三教祖師,躬身一禮,似在送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