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米粒乃是周府的大管家,能出現在穗山之上,就代表了周珏的意思,至聖先師,禮聖自然要賣黑衣小姑娘一個面子。

“真的?”

黑衣小姑娘仰著小腦袋,大眼睛裡透著喜悅之色,心中那米粒小的憂愁消散一空,燦爛的笑容再次爬上了臉頰,純真無邪,感染力極強。

“當然是真的!”

周珏寬大的手掌再次揉了揉黑衣小姑娘的腦袋,柔軟的黑髮手感極好,讓他愛不釋手,惹得周米粒直翻白眼,一雙胖乎乎,白嫩嫩的小手拼命阻攔。

此時山巔之上再次多了兩道身影,寒酸的老秀才,金甲神人穗山大神,二人靜靜的站在周珏,周米粒的身後,沒有出手。

“周米粒走了,我們去陳平安的地盤子做客去,你幫了他這麼一個大忙,他怎麼也要好好款待你一番!“

周珏牽著黑衣小姑娘的手,瞥了一眼寒酸的老秀才,眼神示意了一下。

“你去不去?”

老秀才搖了搖頭,擠眉弄眼,他現在不適合去落魄山,文廟大祭司還在穗山之外守株待兔,喝著西北風呢,要是被撞見了,即使他臉皮已經厚如城牆了,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周珏頷首點頭,一步邁出,虛空扭曲盪漾,如同泛起了漣漪的水面,帶著黑衣小姑娘消失在了穗山之巔。

金甲神人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化為了狂風,吹散了漫天雲海,心有餘悸的說道。

“不愧是古今劍道第一人,一身鋒芒壓得我神力沉寂,不敢妄動半分。”

穗山大神作為中土神洲山嶽萬千神祇的首尊,地位尊崇,實力強橫,已達十四境,立於人間之巔,但是面對周珏的鋒芒威勢,還是被壓得大氣都不敢喘。

“人間劍道至高,豈是我輩可及!”

老秀才滄桑的眸子裡閃爍著智慧的光芒,對於周珏的實力境界,他已經有了深刻的認識,早就將其當做了三教祖師同等級別的存在。十四境的大修士在這等登天之人的眼中,也不過是一粒蜉蝣而已,完全不值一提。

拂曉時分,陳平安一夜無夢,離開了小鎮,終於回到了落魄山山腳。

落魄山山門處建造了一座牌坊樓,只不過還沒有懸掛匾額。

按理來說,落魄山之巔有山神廟,應該掛一塊山神匾額,只是那位前窯務督造官出身的山神,時運不濟,本就是在陳平安家業根基所在的落魄山寄人籬下,又與北嶽正神魏檗關係鬧得很僵,再加上落魄山竹樓中還住著一位武學大宗師崔誠,李希聖更是在竹樓牆壁上以小雪錐書寫了文字元籙,使得整座落魄山都下墜了幾分,山神廟受到的極大的影響。

如此一來,這座落魄山的山神祠廟是龍泉郡三座山神廟中香火最慘淡的,這位死後塑金身的山神老爺,可謂是處處不討喜,衰到家了。

魏檗作為北嶽正神,陳平安的老鄰居,早就察覺到了陳平安的蹤跡,等在落魄山山腳下,注視著青衫負劍少年緩緩走來。

魏檗原是前朝神水國的北嶽正神,享受皇室禮遇與百姓愛戴。隨大驪王朝崛起,神水國覆滅,他受牽連神位被貶,金身被打碎並拋入江中,淪為棋墩山土地神,修為和神力長久未復。

魏檗後來在阿良幫助下,勘破迷障,突破修為,重鑄金身,並重新獲得大驪王朝冊封北嶽正神之位,修為和神力得到極大提升。

陳平安,魏檗兩人一開始關係不深,最初是靠著一個阿良維繫著,後來逐漸變成朋友,有那麼點君子之交的意思,魏檗可以只憑個人喜好,帶著陳平安四處巡狩北嶽轄境,幫著在陳平安身上貼了一張北嶽山神廟的護身符,如今兩人交情漸深,趨於盟友關係。

陳平安翻身下馬,拱手抱拳,滿臉的笑容,問道。

“裴錢他們幾個呢?”

魏檗聞言,臉上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笑著說道。

“我故意沒告訴他們你的行蹤,三個小傢伙還以為你要從紅燭鎮那邊返回龍泉郡,如今肯定還眼巴巴等著呢!”

“至於朱斂,最近幾天在郡城那邊轉悠,說是無意中相中了一位練武的好苗子,高了不敢說,金身境是有希望的,想要送給你回家後的第一個開門彩。”

陳平安與魏檗並肩而行,向著山上攀登而去,清瘦疲憊的少年臉上帶著幾分歉意。

“買山一事,一拖再拖,實在抱歉。”

一身白衣的魏檗行走山路,如湖上神人凌波微步,耳邊一側懸掛一枚金色耳環,隱隱有金光閃爍,擺了擺手,不在意的說道。

“這事也怪不得你,大驪朝廷以牛角山仙家渡口不宜賣給修士,應該納入大驪軍方為由,已經清晰表明有反悔的跡象了,最多就是賣給你我一兩座靠邊的山頭,沒什麼大用!”

“最多算是算是面子上好看一點,我也沒有放在心上。不過年關一過,大驪禮部的老爺們忙完事,過完節,吃飽喝足了,再次返回龍泉郡又變了口風,說可以再等等,我就估摸著應該是等你在書簡湖順利收官了。”

此時的陳平安臉頰微微凹陷,形神憔悴,瞧著挺像是個短命鬼,臉上露出了苦澀,沉聲道。

“我在書簡湖可是半點也不順利。”

魏檗轉頭打量著陳平安的樣子,露出了幾分瞭然之色,哈哈笑道。

“瞧得出來,你這樣子形銷骨立,慘不忍睹,裴錢幾個看到你,多半都要認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