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你個兒咋長的這麼高了啊?我還想著咱倆見面後,我能跟你一樣高了呢!!”

陳平安默不作聲,他心中湧現出了無數的念頭,顧璨為什麼會變得如此兇殘陰狠,動輒取人性命,殺人全家,滅人九族,這樣的行徑與魔頭何異?這還是那個喜歡跟在自己身後,冒著兩個鼻涕泡的弟弟嗎,如此的陌生,如此迥異,讓他都不敢認了。

顧璨見狀,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撓了撓頭,他似乎明白陳平安為何不說話了,應該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做法,行為,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了。

現場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安靜了下來,一股尷尬奇怪的氣息籠罩了整個街道,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覷著那桀驁乖戾的顧璨,生怕他一怒之下,殃及池魚,遷怒無辜。

陳平安似乎也察覺到了眾人的異樣,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有些沙啞乾澀,問道。

“嬸嬸可還好?”

“好,好,好著呢!”

顧璨臉上笑容再次變得燦爛了起來,連連點頭,他生怕自己回答晚了,陳平安就不再理會自己了。

“我想去看看嬸嬸,可否?”

“這有啥不可以的,我孃親也經常唸叨你呢,陳平安,你咋變得這麼見外了?”

顧璨有些委屈,這一次的見面讓他感到了陳平安的疏遠,他可是一直都將陳平安當成自己的親哥哥的,兄弟之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了。

陳平安微微點頭,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看向了顧璨身後的一大群人,陣仗龐大,思索了一下,說道。

“我在渡口等著你,你先去跟朋友吃完蟹,再帶我去青峽島。”

“還吃什麼螃蟹,那玩意還不如咱們在小鎮上吃的炸螃蟹香,沒啥意思,我讓他們散了就是!”

“走走走,我現在就帶你回青峽島,我娘見到你肯定很高興!”

顧璨上前一把抓住了陳平安的袖子,扯著他向渡口而去,根本就沒有理會身後的少城主範彥,他只不過是一個酒肉朋友,哪裡比得上陳平安重要。

顧璨對著小泥鰍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她帶上地上跪著的那位金丹境婦人,算她運氣好,若不是碰到陳平安,九族必然地下團聚,平日裡過年都湊不了這麼齊。

一路上,陳平安心不在焉,沉浸在自己的事情當中,沒有理會顧璨,但也沒有怒火朝天,讓顧璨暗暗鬆了一口氣,他對陳平安的性子很是瞭解,如何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會讓陳平安生厭,剛剛打的那兩個耳光就是明證。

顧璨最怕的是陳平安一言不發,打了自己兩個耳光後,直接轉身就走。若是如此,這輩子怕是形同陌路了,再相見也不再是朋友兄弟,甚至一輩子都不再相見了。

登船時,小泥鰍帶著那位金丹婦人一起跟在後邊,顧璨看了一眼陳平安,小心翼翼問道。

“陳平安,要不然我把這個刺客放了,今兒咱倆久別重逢,我心情好,就算是放了她沒關係的。”

陳平安腳步微頓,但並未停下身形,繼續向前走去,臉上閃過一絲憤怒和失望,顧璨到現在還不知道陳平安因何打了他兩個耳光。

顧璨臉上露出了幾分茫然之色,撓了撓腦袋,鼻子習慣性的抽動了幾下,他不明白自己都願意放了這位婦人,陳平安為何還生氣,自己哪裡又做錯了。

顧璨轉頭,雙手籠袖,腳步不停,左右歪了歪脖子,目光陰冷無比的盯著那位金丹境婦人,都因為這個該死的婆娘,偏偏要今日刺殺自己,才害的自己惹陳平安生氣了,罪該萬死,誅九族都不足以贖其罪!

陳平安站在船頭之上,負手而立,獨自眺望遠方的湖面,秋水共長天一色,落霞與孤鶩齊飛。

顧璨心中有些委屈,想要靠近陳平安,但感受到陳平安的對自己的冷漠,就只能乖乖的站在幾步之外,不敢與其並肩而立。

那位刺殺的金丹境婦人似乎終於找到了一線生機,一頭跪在了陳平安的面前,砰砰磕頭,央求道。

“求求你救救我吧,我知道你是慈悲心腸的活菩薩,求求你與顧璨說一聲,放了我這一次!只要不殺我,我願意當牛做馬,為你造牌坊,建祠廟,每日磕頭敬香!”

小泥鰍豎著的金色的眼眸微微轉動,閃過冰冷的寒芒,五指如鉤,蠢蠢欲動,想要將這位金丹境刺客的心臟掏出來。

顧璨聞言氣笑了,目光隱秘的掃過了小泥鰍,微微搖頭,示意她不要亂來,任由這位刺客磕頭求饒。

陳平安手指微微顫抖,摘下了腰間銀白色的養劍葫蘆,仰頭飲了一口,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緒,沒有理會求饒的婦人,轉頭看向了桀驁乖戾的顧璨,沉聲問道。

“為什麼不能只殺她?”

“只殺她不管用,在書簡湖喜歡找死的人太多了,陳平安你可能不知道,在咱們這座無法無天的書簡湖,若是誰殺我,我只殺誰,那可就真是天大的菩薩心腸了,會讓那好幾萬山澤野修,還有那些依附各個島主的湖邊城池的所有人都瞧不起,看笑話的。”

顧璨年少的臉上露出了深沉之色,有著不屬於自己這個年齡的成熟,十分認真的回答著陳平安的問題。他擔心陳平安不信,轉頭看向了小泥鰍示意為她自己作證。

“我說的是不是真的,有沒有騙陳平安?”

小泥鰍雖然在書簡湖無法無天,兇惡恐怖,但是不知為何面對陳平安卻十分乖巧,怯生生的點了點頭,表示顧璨沒有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