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河伯祠敬香,提筆壓墨寶(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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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農下田見稗草,樵夫上山見好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同行當營生的人,眼中所見就會大不相同。青鸞國與寶瓶洲絕大部分版圖不太一樣,跟山上的關係極為密切,朝廷亦是從不刻意拔高仙家門派的地位,山上山下諸多摩擦,唐氏皇帝都展露出相當不俗的魄力和硬氣。這使得青鸞國,尤其是富貴門庭,對於神神怪怪和山澤精魅,十分熟稔,故而青鸞國人氏,一向自視頗高,出現了一種特殊的職業,香火攤販。
香火攤販是山澤野修裡邊的一種營生,做著跑腿買賣,幫著山水神祇祠廟或是道觀寺廟擔任說客,請那些有希望一擲千金的大香客去敬香。
一般來說,香火攤販身上都會攜帶一定數量的神香,這類山水祠廟和真人高僧精心製作的神香,價格不菲,練氣士焚香之後,可以靜心凝神,汲取靈氣會更加快速。而將相公卿,顯貴人家,點燃這類香火,在家祠祭祖,據說能夠為子孫積攢陰德,品相有高低,價格懸殊,神香又分為山香和水香,山香是山神廟和五嶽廟出產,水香自然就是來自各處河伯,水神的祠廟了。
如今無數衣冠士族湧入青鸞國,加上即將舉辦的那場舉國矚目的佛道之辯,青鸞國在寶瓶洲東南部的風頭一時無兩,許多山澤野修開始尋找大客戶,邀請其前往道觀寺廟敬香。
陳平安一行人行了大半天的路,停在了一處河邊,選了一個僻靜處,開始生火做飯,忙的熱火朝天。
不遠處,一位中年漢子身穿勁袍,面板黝黑,體格健壯,臉上帶著幾分鳳霜之色,眼中閃爍著精芒,視線左右逡巡,鎖定了陳平安一行人。
這中年漢子修為淺薄,三境而已,錢包乾癟,猶猶豫豫的走到了陳平安等人的身前,嘴巴張合了幾下,似乎帶著幾分緊張,在陳平安等人詫異的目光注視下,終於開口說道。
公子,能否商量個事情?”
陳平安身穿白衣,揹著一柄長劍,一雙眼睛明亮,如同最閃耀的寶石,身形挺拔,好似頂天立地的山嶽,卓爾不群,氣質脫俗,這也許就是中年漢子注意到他的原因吧。
“你說!”
陳平安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態度十分和善,讓這位有些緊張的中年漢子感到如沐春風,十分舒服。
“不知公子有沒有聽說香火攤販?”
中年漢子臉上的緊張之色消散,臉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輕聲詢問,若是這位氣質脫俗的年輕公子沒有聽過,他準備與其好好解釋一番。
“略知一二,不知你是青鸞國哪座道觀寺廟的遞香人,是山香,還是水香?”
陳平安聽崔東山說起過這種青鸞國的特色職業,他性格溫和,十分講究,沒有稱呼中年漢子為香火攤販,而是選擇一個更為順耳的稱呼,遞香人,更加尊重中年漢子。
中年漢子心中感到幾分高興,這位年輕公子果然是個行家,而且態度還頗為和善,絕對是一位優質的客戶。
中年漢子仔細觀察過陳平安一行人,是以這位背劍的白衣公子為首,對方腳步輕盈,氣度森嚴,應該是出身譜牒仙師那一卦的,不過真正的根腳,應該還是來自於豪閥世族。而且上山修行不會太早。
中年漢子見過許多出身不太好的年輕仙師,投胎投的好,故而資質極佳,小時候早早獲得修道機緣,給某些雲遊高人,或某些大仙家門派專門負責尋找揀選好苗子的修士,一眼相中,一步登天,性情變得倨傲,很少有平易近人的,甚至也有些人,對世俗眾生充滿了漠然。
中年漢子伸手一指眼前不遠處的這條大河,臉上的笑容越發真誠,說道。
“是本地河伯祠廟的水香。”
陳平安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又擦了擦手,走到中年漢子的身前,笑著問道。
“我若是想要請香,需要多少雪花錢?”
“三炷香,一顆雪花錢。”
中年漢子豎起了一個手指,臉上露出認真的神色,目光緊緊盯著陳平安,語氣堅定的說道。
黑炭般的小姑娘,腰間懸佩竹刀竹劍,好奇的盯著中年漢子,聽到他嘴裡說出一顆雪花錢的價格,眼睛都瞪直了,那可是相當於一千兩白銀,能買多少的糖葫蘆,這價格也太黑了吧。
“我請三份水香。”
陳平安倒是沒有露出吃驚的表情,似乎對這個價格早就有所瞭解,掏出了三顆雪花錢遞給了中年漢子。
中年漢子笑容燦爛,心中大喜,連忙將雪花錢收起,然後又交給了陳平安三隻古雅的長條木盒,各裝有三炷香。
原本請香是不需要立即去祠廟敬香,任何時候去都可以,甚至去與不去都不強求。
哪怕在別處燒香也行,只要不是請了山香,去禮敬水神就行,可以去往任何一座道觀寺廟,甚至是祭奠祠堂先祖,文武廟城隍閣等等都可以。
但陳平安依舊是讓中年漢子稍等,讓裴錢等人趕緊吃飯,然後一起動身前往河伯祠廟敬香。
裴錢皺著小眉頭,一行人走在路上,她湊到了陳平安的身旁,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前面帶路的中年漢子,壓低了聲音的說道。
“師父,咱們這麼走,需要繞不少的路呢!”
陳平安抬起頭,望向遠方,默不作聲,在和煦春風裡,白衣少年衣袖飄搖,緩緩而行,呢喃道。
“我想要多看看。”
陳平安遊歷浩然天下以來,只要是遇到了名勝古蹟,甚至是好些的風景,都會不急著趕路,走走停停,沒少走冤枉路。
去往河伯祠廟敬香,約莫需要走上半個時辰,路程不算近,但是陳平安覺得沒有什麼,邊走邊為裴錢講述河伯這一級的山川神祇的隱秘內幕。
河伯,河婆等,雖是朝廷認可的神靈,可以享受當地百姓的香火供奉,只是品秩極低,相當於官場上不入清流的胥吏,不入山川正神的金玉譜牒,但比起那些違反禮制的野祀,淫祠,後者哪怕再大,前者規模再小,仍是後者豔羨前者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