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周珏,今日向妖族送劍,還請師父,師孃准許!”

寧恆先是和姚瑩對視了一眼,臉上閃過一絲滿意,然後神色嚴肅看向了堂下的意氣少年,緩緩開口道。

“準!”

寧恆站起身來,右手不自覺的就握住了腰間茱萸仙劍的劍柄,一股駭人的鋒芒透體而出,直衝雲霄,引起了劍氣長城內外的高手的注意。

城中的小酒館中,客人已經走光了,阿良喝了一夜的酒,腳邊滿是雜亂的酒罈,酩酊大醉,身體軟軟的趴在桌子上,感受到了這道銳利的鋒芒,無力的抬起頭,雙眼惺忪,嘴裡嘟囔著。

“那小子要踏上劍氣長城了,當開懷痛飲!”

說罷,阿良右手在地上摸索著,抓過了一罈開啟的燒刀子,送到了嘴邊,清冽的酒水流淌而出,倒入了口中,烈酒入喉,氣血湧動,一道劍氣衝入雲霄,攪散了萬里白雲。

周珏跟隨在寧恆的身後,走過了斑痕累累的階梯,感受著劍氣長城中蘊藏的慘烈氣息,明亮的眼睛裡寒光閃爍,一股殺機從心底升起,修長白皙的手掌握住了腰間竹劍,一股劍意從中溢位,讓寧恆都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心中暗暗吃驚。

“珏兒的劍意竟然如此精純,日後必然可以結出最上乘的金丹,劍仙有望!”

周珏氣海內,一縷凝練無比的劍氣湧出,沿著經脈流轉,蠢蠢欲動,劍氣長城的磚石內沉澱的煞氣被其引動,環繞在周身,給人一種陰冷暴虐的感覺。

周珏走在靠近南邊的城頭上,一路上見過了許多有意思的劍仙,有綵衣劍仙在散步,有劍卻不佩劍在腰,劍無鞘,劍穗極長,劍穗一端系在腰間,長劍拖曳在地,劍尖與鋒刃與城頭地面摩擦,劍氣流轉,清晰可見,讓人想要多看,又不敢多看。

周珏二人走向了城頭更高處,寧恆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了弟子,笑著說道。

“在這劍氣長城,高不高,只看劍。”

“你可以多看看,劍仙風采可是浩然天下難得一見的風光,諸位劍仙不會責怪你的!”

周珏微微點頭,目光打量著這位低頭沉思的綵衣劍仙,鼻翼微微抽動,從對方身上聞到了濃郁的血腥氣。

寧恆作為劍氣長城的大劍仙,十三境劍修,自然知曉此人根腳,玉璞境瓶頸劍修吳承霈,本命飛劍名為甘露,劍術最適宜收官戰,理由很簡單,大地之上鮮血多。

吳承霈性情孤僻,相貌看似年輕,實則年歲極大,道侶曾被大妖以手捏碎頭顱,大嘴一張,生吞了女子魂魄。那頭大妖后來在戰場上身負重傷,便躲在蠻荒天下的腹地洞窟休養生息,隱匿不出,再不願出現在戰場上。

吳承霈曾在終其一生獨自苟活,還是死得毫無意義兩個選擇中天人交戰,好在那頭大妖被人斬殺,頭顱丟到了吳承霈腳邊,那人只與吳承霈笑言一句,順路而為,請我喝酒。

周珏收回了目光,繼續跟在寧恆身後前行,遇到了一位好似正在出劍與人對峙廝殺的劍仙,老人背朝南方,面朝北邊,盤腿而坐,正在飲酒,一手掐劍訣。

在南北城頭之間,橫亙有一道如雷電般的劍光,劍光絢爛,星火四濺,不斷有閃電砸在城頭走馬道上,如千百條靈蛇遊走、最終沒入草叢消逝不見。

“曉不曉得這兒的規矩,有酒就能過路,不然就靠劍術勝老夫,或是御劍出城頭,乖乖繞道而行。”

老人突然轉頭,銳利的目光如同刀劍,讓周珏全身汗毛倒豎,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笑著說道。

周珏聞言,輕笑一聲,摘下了腰間一個銀白色酒葫蘆,巴掌大小,摩挲得油滑光亮,這是阿良昨日暫借給他的,笑言廝殺豈能有劍無酒。

銀白色的酒葫蘆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在了這位老人的手中,周珏這才開口說道。

“只許你喝一口,今日我要向妖族送劍,這葫蘆裡的燒刀子是朋友為我準備的!”

老人接過酒葫蘆,仰頭喝了一口,就停下了動作,稍稍遲疑了一下,隨後就將銀白色的酒葫蘆扔了回來,念念不捨的說道。

“小子,這次老夫先放你過去,記得欠我一壺酒,可不能耍賴!”

老人話中的意思是要周珏安全回來,不要折在劍氣長城上,他喝了周珏的燒刀子,哪怕只是一口也要放行,那隻掐著劍訣的手微微上抬,如仙人手提長河,將那條攔路劍氣往上抬升。

“放心,我下次來,一定給你帶一罈燒刀子!”

周珏將酒葫蘆再次掛在了腰間,從老人的身旁走過,寧恆從頭到尾沒有開口,任由弟子與老人交流。

老人名為趙個簃,坐在北邊城頭上與趙個簃對峙之人,卻是位從玉璞境跌了境界的元嬰劍修程荃,雙方是死對頭,

除了今日,趙個簃壓境,與程荃雙方各自以劍氣對撞之外,兩位出生在同一條陋巷的老人,還會隔著一條走馬道隔空對罵,聽說私底下各自喝了酒,甚至會相互吐口水。

周珏一路走來,看到了各種各樣的劍修,有的性情恢弘,劍氣呼嘯,如江河奔湧,有的性格極端,劍氣歹毒,陰氣森森,風景萬千,各不相同。

一路走走停停,風光無盡,城頭已是天上,狂風勁烈,吹拂得周珏衣衫飄蕩,青絲飛舞,唯有那挺拔的身姿,一動不動,如同古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