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子聖正要向自己的父親武安侯打聽一下,皇后娘娘和大宦官魏淵之間的八卦,突然發現了一絲異樣,不由回頭看向了許七安的方向,只見他面色痛苦,五官扭曲,雙拳緊握,青筋暴起,重重捶打地面,聲嘶力竭的咆哮道。

“閉嘴!!”

剎那間,風雲變色。湖中高臺上,那座廟忽然震動起來,緊接著,一道金色的劍氣炸碎簷頂,衝入雲霄。在這道劍光中,湖水突然泛起波濤,層層疊疊的湧動,桑泊湖彷彿活了過來。

元景帝首當其衝,在強大的氣機波動中跌坐在地,高臺劇烈震動,案上列祖列宗的牌位紛紛傾倒。祭品、供器散落一地,飛濺的瓦片有部分砸在了元景帝的身上。

場面瞬間大亂,周邊巡邏的禁軍飛快收攏陣營,湧向桑泊。戒備在湖邊的打更人奔向祭祀隊伍,保護皇室和文武百官。

“有刺客,保護陛下!”

“保護皇后,保護公主!”

“保護首輔!”

人影閃爍,打更人衙門的十位金鑼、禁軍五衛中的高手,宗室裡的高手,就那麼一瞬間,起碼有數十名高品武者騰空而起,在高臺,在曲折長廊落定,將元景帝嚴密保護起來。

騷動只維持了短短十幾息,因為那道綻破雲霄的劍氣快速消散,湖水恢復了平靜。並沒有刺客,隨著風波的平息,四處都很穩定,沒有出現傷亡和可疑人物。

魏淵是負責祭祀安保工作的頭目,沿著曲折的水面長廊,大步登上高臺,躬身作揖,請罪道。

“微臣失職,微臣該死。”

此時,元景帝已經恢復了鎮定,只是經歷了這件事,他那點淡泊的仙氣已經從眉眼間徹底消失。他不再是修道二十多年的道人,而是手握權柄,深不可測的威嚴帝王,沉聲道。

“所有人退出祭臺,不得靠近。”

包括魏淵在內,眾高品武者起身應諾。元景帝正了正衣冠,撣去袞服上的灰塵,神色嚴肅的推開廟門,進了裡頭。

永鎮山河廟內,穿黃袍戴皇冠的威嚴男子拄劍而立,廟門緊閉,元景帝站在開國皇帝的法相前,無聲的凝視著那柄佈滿灰塵的銅劍。

“一品又怎麼樣?本該有漫長壽元的你,還不是受到人間氣運所累,只比普通人多活了幾年?”

元景帝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與這位六百年前的老祖宗交談,神色深沉,光影照射在他的身上,變幻不定,讓人感到一絲寒意和陰森。

“我二十歲登基,打敗了所有敵人,坐在那個位置上,無人再能與我並肩,可最後我才發現,最大的敵人是時間。”

元景帝緩慢移開目光,低頭凝視著腳下的地面,看了許久。接著,他開始檢查廟裡的擺設,甚至登上神壇,大不敬的觸碰先祖法相,觸控那柄黃銅劍。這個過程細緻而漫長。

最後,元景帝如釋重負吐出一口氣,他表情變的輕鬆,跪在蒲團上,朝開國大帝三拜九叩,然後離開了永鎮山河廟。

元景帝站在高臺,俯瞰著文武百官和皇室宗親,聲音如暮鼓晨鐘,再次宣佈道。

“祭祖大典繼續。”

元景帝並沒有解釋剛才的異常的原因,禁軍五衛和打更人重新散開,有條不紊的恢復秩序,巡視周邊,一列列宦官低頭疾走,清理高臺上的碎瓦,分揀貢品供器,以及皇室列祖列宗的牌位。

按理說,祭祖時遇到這種事,大凶之兆,元景帝應該勃然大怒才對,可他對此似乎有一定的心理準備,沒有怒斥魏公和禁衛軍統領們,不過也不一定是有心理準備,而是知道他異變的真正源頭。

許子聖瞳孔微微收縮,透著幾分凝重,吶吶自語道。

“貞德帝為了長生真是瘋了,居然吞噬了自己的兒子元景帝和淮王,取而代之,甚至不惜想要將大奉王朝都葬送掉,只是這種事情,你問過我同意了嗎?”

說到最後,許子聖眼眸深處射出一道寒光,銳利非常,顯然對這位貞德帝沒有一絲好感,為了一己之私,不惜將天下眾生拖入泥沼之中,簡直駭人聽聞。

過了一個時辰,這次的祭祖大典總算是結束了,許子聖好像什麼都發生一般,隨著文武百官一同回了京都。

……

案牘庫,甲字型檔房。

檀香燃燒著,青色的煙跡筆直如線,陽光透過格子窗,在地面映出有規律的,整齊的色塊。

魏淵合上了厚厚的《大奉十三典》,沉吟片刻,起身,在書架裡翻出一本《九州志:西域》。

檀香燒成灰燼,香灰落入小爐。魏淵合上所有書,他疲憊的捏了捏眉心,不知不覺,手邊堆積的書冊已經與他肩膀等高。

“義父,有什麼發現?”

南宮倩柔神色凝重,目光灼灼的看向了魏淵,低聲問道。

“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魏淵嘆息一聲,神色變幻莫測,沉聲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