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相見為分離,先生尋藉口(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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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先生真的想救走冥王之女?這場浩劫已經漸漸拉開帷幕,莫非你真忍心見世間百姓,像今日這些人一般慘死?”
李慢慢看著那些躺在血泊裡的百姓屍首,看著那些斷肢殘骸,感著鞋底與稠血微粘,臉色微白,眼眸裡流露出黯然的神情。他的眼睛就像他的人一樣,無論映入怎樣血腥的畫面,怎樣汙濁的世界,都還是那般乾淨,正因為如此,所以那樣的黯然神傷。
寧缺知道李慢慢性格善良溫仁,此時看到他臉上的黯然神傷,不知為何竟感到有些心慌,不敢與他的眼睛對視。
李慢慢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他也不知道如何掩飾自己的情緒,黯然良久之後,才漸漸平靜下來。
“我今日必須將他們帶回書院!”
講經首座看著李慢慢臉上堅定的神色,微微搖頭,寶相莊嚴,神色肅穆,同樣充滿了堅定的信念。
“那便要看大先生是否有這個能力了?”
“有沒有這個能力,都要做到!”
李慢慢的語氣中充滿了覺悟,讓身後的寧缺身體微震,目光怔怔的看著李慢慢有些瘦弱的肩膀,聽到他不時的咳嗽,心中隱隱做出了某個決定。
寧缺看著人群裡那些神情各異的面孔,想著先前倒在自己刀鋒下的那些面孔,世界之大,並無他和桑桑的容身之地,即使回到書院,面對舉世眾生的仇恨和敵意,意義何在?
寧缺笑了,笑得絲毫如此輕鬆,如此的燦爛,他終於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覺得渾身放鬆,所以才會笑得明朗。
寧缺伸手從桑桑手中接過草繩,繞過刀柄和握著刀柄的右手,草繩一道道的纏繞,把刀柄和右手系的越來越緊,他看著手掌裡的斑斑血痕,滿是血腥,有無辜者,有罪有應得者,最後一道草繩繞過,寧缺舉起右手,遞到桑桑身前,讓她系死。
沉重的朴刀懸在寧缺手腕上,不停擺蕩,散發著血腥的味道,寧缺十分認真的看著身前的李慢慢,開口道。
“大師兄,我們分開吧!”
“人世間難得有師兄你這麼一個乾淨的人,我不忍心你的手上沾上腥臭的人血,而如果你要帶我回書院,千里殺伐而去,必然會染上無數鮮血,一旦如此,師兄你此生必將無法心安。”
“我和師兄你不一樣,無論殺多少人我都能心安,別人要殺我老婆,我便殺別人,理所當然,這本來就是書院的道理,但如果讓你無法心安,我便無法心安。”
“我一直在等你,也等到了你,已經心滿意足了!”
“相見便是為了分離,師兄大恩,師弟我牢記在心!”
寧缺一直不曾彎曲的腰背彎了,堅硬無比的膝蓋此時也軟了,他重重的跪在了地上,向李慢慢行了一個大禮。
李慢慢眼中滿是欣慰,他知道寧缺此刻終於將他當做了大師兄,俯視著真情外露的小師弟,有些羞愧的說道。
“師兄無能,不過哪怕是分道而行,師兄總要送你到大道之上”
李慢慢一年來不停的尋找寧缺的下落,心境不穩,修為倒退,身體還有著傷勢未愈,面對這講經首座,他有著自知之明,無力將寧缺和桑桑帶走。
“世上沒有幾個人可以勝過首座大師,但我至少可以攔住他!”
李慢慢目光湛湛,看向了講經首座,帶著幾分堅定和自信,說道。
“大師腳踩后土,金剛不壞,法門裡唯一的弱點,便是行動過於緩慢,攔住大師,我還是可以辦到的。”
講經首座盤膝坐在地面上,右手握著錫杖的中段,神情恬靜自然,似乎不在意李慢慢和寧缺在說些什麼,這等自信和從容讓人感到無比的沉重。
李慢慢驟然消失,進入無距,目標自然便是講經首座。無距是世間修行法門裡最神奇的一種,是五境之上的驚世神通,如同御風,又如乘雲,須臾便能翻山越嶺,橫穿諸國。
世間再沒有任何身法,能夠比無距更快,哪怕是劍聖柳白的萬里縱劍。
按照常理來,當李慢慢消失之後,再次出現在眾生眼前時,必然已經到了講經首座身前,甚至有可能已經去千里之外取了某樣強大的武器,然後再越千里回到白塔寺,對著講經首座重重擊落。
但是李慢慢再次出現在眾生眼前時,他卻不在講經首座身前。他距離講經首座還很遠,甚至彷彿只是剛剛踏出一步,便被迫現出了身形!
看著十餘丈外盤膝而坐的講經首座,李慢慢身上棉襖微顫,灰塵緩緩飄起,神情顯得得異常凝重,身體顯得異常沉重,似不能再踏出一步。
如果仔細望去,甚至能夠看到李慢慢腳上的草鞋,並沒有踩實地面,與泥土還有半寸左右的距離,然而他卻無法再移動分毫!
便在此時,一道頌經之聲才緩緩響起,講經首座盤膝而坐,手扶錫杖,莊容肅色,聲若佛音。
“如是我聞:三界皆無常,諸有無有樂,有道本性相,一切皆空無,無風亦無露,無霧亦無電,以此清靜觀,自彼身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