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慢慢神色更加黯淡了,咳嗽也越發急促,似乎是感受到了極西荒原的寒冷,承受不住那等寒風,手不由的緊了緊身上的棉衣,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讓他那顆越發畏寒的心稍稍暖和一些。

天空中的那片雲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厚。

雲層投下的陰影,已經把大半個朝陽城都籠罩進去,當朝陽升起的時候,朝陽城迎來極短暫的片刻晨光,然後隨著太陽昇到雲層之上,城市再次陷入陰晦的天氣之中。

從昨夜開始,便有數千名月輪國軍士在佛宗苦修僧的帶領下,沿著每條街道搜尋雲層之下的朝陽城,這次搜尋進行的非常仔細,沒有任何人敢於馬虎大意,每家每戶都被敲開,水缸糧窖之類的地方都沒有放過,只有在里正和三戶鄰居的確認下,沒有外人居住,才會在門上貼上一張紅紙表示沒有問題。

被雲層陰影覆蓋的朝陽城面積雖大,但被這麼多人挨家挨戶搜尋,逐步排除嫌疑,總有某個時刻,能夠找到藏在雲下的那兩個人。

那個時刻的到來,比所有人預料的都更要早一些,無論是懸空寺七枚大師還是羅克敵和他的十八名西陵神衛,都沒有想到。

一名來自懸空寺的苦修僧,正帶領著十幾名軍士沿著一條小溪搜尋,忽然間,在他身前的一株枯樹上,出現了一隻黑色的烏鴉。

苦修僧看著烏鴉微微皺眉,伸手輕揮,意欲把它驅走,然而黑色烏鴉卻顯得毫不懼人,反而衝著他極為淒厲地嘎嘎叫了數聲。

數聲鳴叫後,那隻黑色烏鴉離枝而起,在苦修僧頭頂繞飛三次,然後向著小溪上游飛去,飛出約十餘丈距離,便落在另一株樹上,又嘎嘎叫了兩聲。

世間修行者基本上都是昊天信徒,佛宗弟子拜的雖然是佛,對冥冥中的那些事情深信不疑,看著那隻黑色烏鴉的異狀,苦修行僧神情漸凝,示意那十餘名軍士在原地搜尋,然後自行隨那隻黑色烏鴉向小溪北面走去。

走出約數里地,大概已經走過了五六道街巷的距離,那名苦修僧眼看著那隻黑色烏鴉飛入溪畔數十丈外的一間小院裡,神情微變。

緊接著,苦修僧的目光落到身前一株青樹上,在堅硬的樹幹上看到了一個清晰的拳洞,眼瞳驟縮,神情大變。

苦行僧忽然想到,如果小院裡真是傳說中的那兩個人,自己因驚懼而禪心不寧,只怕瞬間便會被對方感知,一念及此,他竟是收凝禪心,平心靜意,把所看到所猜到的一切,都強行從腦海裡驅逐出去。

苦修僧雙手合十,面無表情,不思不想,就像個渾渾噩噩的泥胎塑像般,緩步自溪畔離開,穿過窄巷,循著意識深處的本能,向著某處行去。他保持這樣的狀態走過數條街巷,無論是同門的師兄弟的呼喚,還是軍士異樣的眼光,都不能讓他停下腳步,直到緩步走進白塔寺。

白塔寺的鐘聲,讓這名苦修僧從無識狀態裡清醒過來,看著圍過來的同門,他眼神裡一片惘然之色,然後驟然清醒,現出無窮驚恐,噗的一聲吐出血來,無比虛弱說道。

“找到了。”

……

西陵神殿的神衛統領羅克敵,乃是神殿掌教大人最寵信的人,他看著遠處那座小院,魁梧如山的身軀沒有絲毫顫抖,如岩石般的臉頰上沒有任何情緒,眼眸裡熊熊燃燒的戰意卻似乎要將看到一切事物都焚成灰燼。十八名西陵神衛,身披紅色大氅,神情肅然站在他身體兩側,揹著神賜長刀,看刀鞘的寬度,便能想見這些神賜長刀是多麼的沉重。

七枚大師站在羅克敵身旁,靜靜看著遠處的小院,沉默很長時間後說道。

“誰能想到,冥王之女會藏身在朝陽城裡?”

兩名強者站立的位置,和小院隔著兩條街。他們之所以保持這個距離,是因為身上的殺意太濃,濃到以他們的境界都無法遮蔽。

“我們現在這樣站在這裡,有什麼意義?等著寧缺出來,還是等著寧缺離開,如果只能看著,我為何要千里迢迢來月輪國看,如果看是為了出手,我們為什麼不出手,我們為什麼要在這裡等著?”

羅克敵面無表情的注視著七枚大師,眼眸深處閃過一絲急切和不耐,如此問道。

“我佛慈悲,亦有金剛怒容時,既然來看,自然不是看著他們離開,而是要看著冥王之女死去,至於等待,整個人間已經等了一年多時間,再多等片刻,又算得什麼?”

羅克敵聞言,眉頭微皺,有些不解的問道。

“等誰?”

七枚大師雙手合十,臉上滿是敬仰和崇敬之色,聲音肅穆的說道。

“等講經首座入城,按路程算,應該已經快了。”